希大哥摇摇头: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谢卞和范无救从棺材里把他救出来,他兴许连小希都想不起来。
这个煞境处处都有关平安,连怀孕的平安妈妈都出现了,没理由不会提到他的父亲。
那结果就应该在其他的房间里了。
而那剩下三间自省室,恰好是老范、郝万和赵猛曾经进过的。
谢卞一眼看过去,范无救若有所思,赵猛一脸的状况之外,郝万玩完了小鸭子又开始扣弄手指头,总也不消停。
没有一个人能解答他的疑问,看来谢卞还得自己亲自再走一遭。
老范比他反应快,已经走到门口等着了,一大群人又乌泱泱地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赵猛到了门口迟迟不肯进去,抱着谢卞的胳膊不撒手:哥,我不想进去。
他从自省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差点儿吓哭了,一听谢卞要带自己故地重游心里就发怵。
那你就在外面等,范无救是决计不可能惯他事事靠谢卞的毛病,将他挂在谢卞胳膊上的爪子拍走,拉着谢卞就走,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外面没东西。
赵猛一听,这还了得,赶紧跟上去。
赵猛从范大人越来越熟练的威胁姿势里终于咂摸出来些别的味道。
往日范无救对他也是凶神恶煞的,笑都少笑,他只有躲在谢卞后面才敢与之交流,可现在范无救凶狠不减不说,他越往他哥身后躲好像越招人恨了。
难不成范大人和他哥有了过节,可刚刚范大人不是还救了谢卞吗,赵猛想不明白。
范无救几人走后,花牌飘在空中看着四方土墙上站着的恶煞之辈。
走的时候范大人没说要去多久,只让他们先拖着,于是左右、谭池、艾水、席悲个个都开始磨磨蹭蹭,拖到NPC忍不住打个雷警告一下才出张牌。
然后下一个人继续。
四方土墙离得远,刚刚在屋里靠着鬼识偷看牌的本事就用不了了,但这四个鬼哪儿是什么省油的灯。
水儿,我这里都是万字牌,你缺啥说一声!谭池把手拱成喇叭样隔着老远给艾水喊话,花牌又没说不让说话交流,贪吃鬼仗着嘴大,想说就说。
这是明目张胆地作弊。
艾水晃晃腕子上的铃铛传音,表示自己知道了。
左右刚刚看赵猛担忧的样子赶紧把死相掩盖起来,此刻手里提着铜钱剑,身上却还是人间的烧包打扮。
大金链子小手表,哥想咋搞就咋搞。
喂,左右把悠哉悠哉飘着的花牌喊下来,这一桌儿得打多久啊?
花牌把瘦长的食指亮出来比了一比。
一局定胜负。
左右有记牌的本事,一副麻将136张牌,开局各家13张,他和范大人他们打了一圈起了四张,范大人走以后他们四个人又平安无事地走了两圈。
加上杠头,牌池里应该还有72张牌。
他们刚刚打一圈最多能拖两分钟,就算一直不输不赢,就算剩下的牌里没有杠头,满打满算还能拖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都不够他家老大拆个房子的,左右觉得自己必须得想点儿办法了。
他自土门里出来以后,发现自己的牌面并没有变化,难不成他被抓进牌局里、两位大人一走,这麻将游戏就暂停了?
谁还有刻子?左右招呼着喊了一句,几人又都去看自己脚底下的牌局。
席悲接的是赵猛的残局,竟然还真的有一副暗刻。
三张九饼。
席悲,待会儿可能要再受一遍生前苦难,怕吗?
罗汉鬼将掌心一各,何曾畏惧四个字如同佛号一般在四方飘荡。
左右剑尖划过土墙,将一张九饼打出去。
席悲身后惊雷一响,几人高的杠字又被电光劈了出来。
南方土门大开,席悲被拉扯进去。
阿飘三号踏云而至到了南方,意思是要接替贪杯鬼完成游戏。
左右暗道不妙,看样子还得学范大人再送走两个。
他向东方望一望,谭池会意地点了点头。
贪吃鬼低吼一声现出死相,被撑开的衬衫底下有东西翻滚着,肚皮鼓起拳头大小的包。此包随着谭池的吼声开始在身体里乱动,不一会儿就窜到了胸前。
谭池握起拳头,击打胸前几乎要爆裂开来的肿胀大包,像是做了什么约定的动作一般,红色血影破胸而出,一闪而过。
煞时间,漫天阴云都被染成血色,云层之间,一只几丈高的巨兽若隐若现。
其爪似锋刃,獠牙尖利,正于红光中抖擞着满身鲜亮毛发。
竟是一只血狼。
谭池爆出腹中血兽,原本富态的身躯就单薄起来。
谭池摸一摸空空的肚子,望向半空中的雪狼,脸上浮现如同稚子一般的亲昵:母亲,开饭啦!
丹徒山北十里,寒风猎猎。
一个佝偻身躯的妇人顶着风雪朝山那边走去。
腊月寒冬,外头是肆虐的寒冷,而妇人的怀抱中一个婴儿正在睡梦间。
她弯腰伏背并非身有恶疾,只是为了抵挡风雪,护着身前稚子的片刻安眠。
她已经走了三天了,前面就是丹徒山,山后就是她要投奔的亲人。
寒风吹过,空落落的枝桠抖落一方积雪,妇人被积雪砸中,丧失了最后一点前进的力气倒在了山脚下,而她的怀中,婴儿仍在安眠。
饿狼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妇人的身躯已经被积雪完全掩盖,但狼的鼻子很灵,敏锐地发现了妇人。
它用前爪刨开积雪,眼前的女人身前鲜红一片,胸上温热的血滴下来,正落在下面的婴孩口中。
婴儿不谙世事,小嘴微张喝着妇人的血,看见狼还咯咯笑了起来。
恶狼也是一个母亲,它的小狼崽正在山洞里等它饱腹归来哺乳。
恶狼舔了舔嘴角,决定先从活的吃起。它将利爪伸到婴儿胸前,小孩儿不仅不怕,竟然握着小小的拳头和它碰了一碰。
母狼用鼻头拱了拱婴儿的小手,咽了咽口水。
十年后,附近隐有传言,说丹徒山上有个被母狼养大的小孩儿。
传言的源头是个猎人,猎户说他打猎回来,正好看见狼孩跟着母狼在啃咬一只垂死的小鹿,小孩儿十岁大,母狼已经垂垂老矣。
春天是食物缺乏的时候,也是狼群最虚弱的时候。丹徒山人人闻狼色变,没理由不抓住这样的剿狼时机,于是附近村落的壮汉联合起来,上来将狼穴围住。
母狼所育的数十狼子都被猎杀,公狼也早就逃出了丹徒山,狼穴里只剩半大的小狼孩依偎着时日无多的老母狼。
小孩儿,过来。猎人朝小狼孩笑着招手。
小孩儿看见和自己长的差不多的人,新奇地凑过来看,而猎人的弓箭就在此刻呼啸而出,一箭穿胸而过,哺育小孩儿的母狼当场毙命。
猎人剥下狼皮,亲眼目睹母狼死亡的小孩儿被缚住手脚带回了人类的村落。
二十年后,当年射杀母狼的猎户死在梦里,脖子上有整齐的人齿伤痕,胸膛处有血淋淋一个大洞,心肝已被啃食干净。
狼孩嚼着猎人心头肉被范无救抓到无妄城的时候,谢必安只是微微蹙眉,手中赏罚笔已写下判词:
狼食其母,其食狼乳,视同生食母肉。
又杀无辜、食人心肝,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