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算术逻辑?
谢卞没空和他计较为什么等于一饼,直接翻开第二页的减法训练。
九万减去一饼等于多少。
加法的题目好歹两个加数都属于花牌,这减法用万字牌减去饼字牌,是不是有些不讲理了。
谢卞直接提笔打了叉号,还三两下画了个鬼脸以示鄙夷。
又是红光一闪,又是对号,他又蒙对了。
那两根交叉的铅笔比划扭来扭去,竟然变成了两个上下对着的M字样。
这是八条,谢卞刚刚打牌的时候第一回 没认出来,还是赵猛提醒他的。
九万减一饼等于八条,91=8,从数学上来看,勉强说得过去。
谢卞又往后翻,想看后面有没有别的,谁知接下来的几十页都是如此一般的毫无章法的麻将加减法。
他拿过另一本快乐寒假,结果也是一样,更有甚者,语文的那一册还有个日记题目叫打麻将的一天。
谢卞提笔,洋洋洒洒写下三个字:打个屁。
屁字的最后一划洋洋洒洒扯出老远,拖着不羁的小尾巴,像个盘着的鞭子一样。
写完《快乐寒假》,看了眼时间还剩三十分钟,谢卞不打算折腾了,倒头缩在小床上蜷着腿闭目养神。
而桌面以上,谢卞写下的那三个字后面又是红光一闪,这一次是个叉号。
答错了。
倒计时器滴滴响起来,墙壁上的麻将花纹背后忽然生出了可怖的鬼眼,在黑夜里血红发亮。
与此同时,一张张饼字牌、万字牌、条字牌以及无数的花牌从《开心口算》和《快乐寒假》上跳出来,抖擞着身子逐渐胀大到半人高,个个都生了利爪与獠牙,蹲在桌子上,扑通扑通地朝小床上跳去。
谢卞冥冥中察觉到不对,一个翻身躲过了马上要砸在他脑袋顶上的一张八万的胖脸。
写对了没有奖励,写错了要惩罚。
谢卞从床上翻滚着起身的时候,床上、地上、墙上已经到处都是长手长脚的麻将小人了。
倒计时正跳到28分钟,谢卞抬手,击飞了一张三饼。
这样赤手空拳打下去不是办法,谢卞甩腕祭出警神鞭,红色鞭子雷鸣而至,击碎了十几张发狂的条字牌。
几个辗转腾挪,谢卞少说也解决掉了百十个麻将小人,破碎的小人儿跌落在地,一个个又都变成了普通的麻将牌。
可仍旧有无数不怕死的脏东西朝谢卞扑过来,好似有源源不断的来处。
谢卞一边挥鞭一边思索,终于发现了端倪。
小鬼儿是从桌子上跳下来的,麻将的来处是习题册。
谢卞大概翻看过,单单是口算作业就有一百页,每一页上有少说五十道题,一道题的题目有两张麻将牌,这么一算那就是千万大军。
长鞭嘶鸣,卷起写满五饼加三万的口算题送到谢卞手中,谢卞盯着看了一圈,计从心来,做了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撕作业。
他一抬手,把这一本册子直接撕了个粉碎,碎片自他手中飘落,洋洋洒洒掉到地上,和碎裂的麻将牌一起将整个屋子铺成狼藉。
谢卞这回再动手,果然麻将小人的补充速度变慢了,于是他又如法炮制,把剩下的快乐寒假也撕了个一干二净。
白墙上的红色鬼眼未灭,警神鞭一个来回,将满墙的污秽除净。
长鞭卷起最后一张白板,所有张牙舞爪的麻将小人儿都没入上的狼藉。
回头看一眼电子钟,时间还剩一分钟。
谢卞收起鞭子,用脚尖在满地碎纸屑和麻将里拨开一条小道,走到桌前,把刚刚被自己一脚踢开的椅子重新摆好。
桌面上少了书籍作业干净不少,台灯还亮着,谢卞一伸手又把灯关了。
节约用电。
这一关不要紧,桌上台灯照过的地方,竟然隐隐现出荧光笔写出的字迹,大约是刚刚被灯光遮掩,一时间没被发现。
闪着荧光的字迹歪七扭八地写着一句话:不想上学。
谢卞上生物课昏昏欲睡的时候,也趴在桌子上涂画过这句话。
厌学的小孩儿,谢卞突然和这屋子的主人产生了共鸣。
电子表时间倒数结束,地上纷飞的雪白纸屑忽而消失不见,表面皴裂成蜘蛛网的麻将牌小人一个一个重新爬回桌面上,组成了新的口算题卡和快乐寒假。
一切恢复如常。
自省时间结束。
谢卞伸出两只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受伤。
房间外的走廊上开始喧闹起来,看样子是其他人都从自省室里出去了,谢卞拍拍手,拿起一本口算题也要出门,想了想,又把桌子上的红笔顺走了。
门把手叫人从外面拧了几下,谢卞刚刚反锁以后上了保险,走廊上的人不能轻易推门进来。
于是小小的木门上传来敲击声,NPC在有礼貌地请谢卞出去。
谢卞松了保险,拧开门锁走出去。
谢卞出门以后,先警醒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人的状态。
谭池手摸着肚子打嗝儿,郝万手上多了条红绳,小孩子手巧,红绳上下翻飞像花儿一样。
席悲仍旧捻着佛珠,艾水好似也没什么变化。
左右凑在范无救的跟前献殷勤,挡了老范大半个身子。
赵猛就守在门外哆嗦,看见谢卞出门接熊扑了过来,缩在他怀里哭诉。
哥!屋里有两个长得很大呜呜比我还高的麻将鬼追着我跑
谢卞拍拍他的后背:没事,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他这里是和口算题搏斗,赵猛却要和一人高的麻将牌追来追去,想必是每个人在自省室的遭遇都不同。
谢卞突然有些好奇范无救会经历些什么,不由自主地往老范的方向望了一望。
范无救正巧抬头看,两人的视线就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谢卞下意识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定了没有挂彩,这才坚定目光和范无救隔着左右对望。
老范风衣搭在臂弯里,毛衣领子大约也整过了,头顶上有一撮头发看起来不太服帖,正招摇地闹着脾气随风摇曳。
范无救每回宿醉睡醒就是这个鬼模样,不服帖的杂毛要洗个澡才能听话地趴回去,他这个样子,谢卞再熟悉不过了。
他在屋里头悠哉游哉地睡了一觉。
范无救躲过谢卞对他呆毛的凝视,反客为主地走过来把赵猛从谢卞的怀里拎起来:站好,刚刚一边嗷嗷叫一边和人家对打的是谁,多大了还躲在别人怀里哭?
赵猛心里害怕是害怕,可一想起他哥说过的,可怕的东西都是岳长河,要是他不打,兴许就有其他的阿轩受委屈,顿时鼓起勇气一拳一拳朝着巨大的麻将人打了上去,一边打一边害怕地闭着眼高声喊叫,隔壁几个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谢卞正在屋里头撕作业玩得正开心,并没有没注意到赵猛的动静。
赵猛收回眼泪立正站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你拿着口算题卡干嘛呢?
谢卞低头,自己竟然真的把这小册子顺出来了,原本他还以为里面的东西出了房间就消失,兴许带不出来呢。
不干嘛,锻炼大脑,预防老年痴呆。
七千多岁的老年人,前尘往事都记得不太清楚,是应该注意点了。
拿着,别弄丢了,谢卞把口算题塞进赵猛手里,把红笔揣进自己兜里,盯着花牌发话,积分结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