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这第一个月的房租,还是她去年参加一个小组规划竞赛,得了第一名之后,分到的奖金。
奖金拖了一年多,好在上个月末终于打到了账上。
也不多,就三千块钱。
潇琪似是知道她手头有三千块钱奖金,于是那间空房就正好三千块钱每月。
不过比起她在各大租房软件上搜到的,四五千朝上的天文数字,三千块钱每月已经算是最便宜的了。
周芙也没有什么资格挑剔,毕竟找别的房子,动辄需要押一付三,再加至少一个月的房租当中介费,她实在无力负担。
和潇琪打完电话,约好中午两点抽空看看房,顺便交接一下钥匙之后,周芙便按照她发到手机上的定位地址,在网上搜索了一下从浮沉建设这边过去的路线。
毕竟今天的面试过了,不出意外,之后至少几个月之内,每天都得在这两地之间往返。
说近也不算近,浮沉大楼在北临最繁华的商业街,一点五环往内,而潇琪发过来的位置已经是四环再往外一些,地铁需要换乘两次,一趟下来,顺利的话,也得坐个四十分钟左右。
对比了下地铁票价,周芙果断选择了公交,虽然公交需要转乘三次,一趟下来比地铁多坐半小时,但每天来回的车钱至少能省下二十。
如今在她看来,钱是能省则省,其他的,无非是早一些起床,晚一些到家罢了。
时间对于她这样的穷人来说才是最不值钱的。
她昨夜熬了一个通宵,早上又神经紧绷地参加了面试,中午借着辣汤大哭一场之后,脑子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此刻一连倒了三趟公交,累得险些在车上昏睡过去。
路上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赶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了潇琪所说的住宅楼下。
房子是个六十年代旧社区里头的老破小。
没有封闭式小区环境,保安亭形同虚设,人人都能轻易同行,不需要任何身份验证。
每幢房子的间距很近,楼与楼之间窄小的过道被电动车和自行车等交通工具塞得满满当当。
道路两旁原本用来种植绿化的片区,也都被当地居民们见缝插针地改成了菜地。
外头商业街和马路的视角看不见里头的破败,无需做面子工程,年久失修无人维护,因而越往里走,楼房越发破旧。
潇琪所说的那栋房子在最靠里的位置。
楼体久经风霜,入户门窄小昏暗,几面墙除了贴满怎么清除都无法清除干净的城市小广告之外,不少地方还被素质低下的人,用喷漆画了鬼脸涂鸦,看起来尤为触目惊心。
周芙一时没防备,被那骇人的鬼脸吓了一跳。
乱糟糟的心跳好半晌才堪堪平复。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往楼上走。
几十年前的楼房,设计缺陷也尤为明显,楼梯间没有通风采光,气味难闻不说,感应灯只剩下忽闪忽闪的微弱光芒,想要看清各家门牌号都困难。
好不容易到了潇琪所在的房子门前,周芙敲了敲门,半晌没有人响应。
她翻出手机,给对方打了个微信电话。
约莫在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电话才终于被接起。
结果是个男人接的,嗓音还带着浓重的困意,含含糊糊问了几遍是谁,听清楚找潇琪之后,这才把手机往边上正熟睡的女人耳朵上塞。
噢,你来了啊,我忘了你上午说要过来了。潇琪的声音听起来应该也是刚醒,都到门口了?行吧,我给你开门。
说着,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后,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然而来开门的却是个光着膀子,两边手臂布满纹身五大三粗的男人。
周芙忍不住拧眉。
以为找错地方,正打算扭头离开,就听见里头传来潇琪的嗓音:你进来吧,我还在穿衣服,等会儿,或者让我男朋友先带你看看房间。
果然不出室友所料,潇琪已经理所当然地将男朋友带回合租房来住。
明明来之前也是说好的,互相都不带异性回家。
然而这才第一次看房,居然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男人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周芙身上上下打量。
周芙紧了紧手心,强忍下那股莫名涌上的恶心,硬着头皮在男人的注视下走进房间。
等到打开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门时,周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潇琪急着把这间屋子出租给她。
里头放了张上下床。
床与墙之间的缝隙,只容纳得下她一人侧身而过。
别说书桌和衣柜,就连窗户都没有。
大大小小的杂物堆在下床床板上,像是从隔壁厨房强行隔出来的小空间。
下床那些东西,你住进来之后,把它们搬到客厅放着就行。潇琪穿着个吊带打着哈欠走过来,瞧见周芙的表情,别嫌小哈,你不知道,北临房价就这样,找个房子多难啊,要不是和你室友一场,哪有一月一付还不要你押金中介费的。
噢对了,钥匙。潇琪拍了拍身边男友,把你那把先给她。
男友皱眉:我的给她,那我怎么进来?
我再给你配一把不就完了?两人之间理所当然的对话,甚至都没瞒着周芙。
是拿定她已经将三千块钱转给她,不得不在这住下了。
把钥匙交给她之后,潇琪说:那你自己慢慢整理吧,我们回去继续睡了,困死了。
饶是再好的脾气,需要替别人收拾这一屋子狼藉,也很难心平气和。
可是她确实没别的办法。
见时间还早,周芙索性直接开始将东西往外搬。
期间,凌路雨打来电话,问晚上约在哪里见面。
得知周芙正在新的住处打扫卫生时,便嚷着要过来帮忙。
周芙瞧了眼自己此刻的处境,没敢让她过来,找了好多借口才把人劝住。
快到约定的时间时,周芙匆匆洗了把脸,背上背包便往楼下跑。
凌路雨知道她新租的房子离公司不算近,因而将碰头地点约在了四环附近的商业广场。
吃饭的店也是凌路雨提前找好的。
她知道周芙自打母亲出事后的这几年,过得应该并不轻松,挑选的地方也十分体谅她。
是个地道的小馆子,物美价廉。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凌路雨拿起菜单瞧了眼,便说:我刚刚在路上没忍住,吃了俩甜筒,现在已经八分饱了,点碗面差不多了,别想逼我吃太多有的没的,我这个月已经胖三斤了。
周芙一边看菜单,一边握着笔认认真真在上头勾勾画画,凌路雨掏出手机来对着她专注点菜的模样拍了张照片,简单调了调滤镜,便发到朋友圈上。
照片中,小姑娘握着笔的手指葱白细长,温软的公主头披散在身后,垂着眸,羽睫卷翘,恬静优雅,乖得要命,跟她几年前埋头刷卷子的模样如出一辙。
搭配的文字是吃到啦!
对应的是她上午发的那条朋友圈。
我家粥粥说要赚大钱请我吃好吃的!
吃到啦!
等她发完动态,周芙也点得差不多了,凌路雨从她手中接过菜单,检查了下,顺手替她划掉几个贵菜之后,直接交回给店员。
等菜的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凌路雨随口问:你和那个陈忌,后来真的连电话都没再打过吗?
周芙眼神睨着桌上倒扣着,用来给上菜倒计时的沙漏,微微出神:当初回北临的时候,我妈不是已经出事了吗?我叔叔婶婶他们似乎已经找我很久了,那天才刚一到家,就把我东西全扣下了。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整整小半个月,他们只许我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让我添乱,我没办法和任何人联系。
手机到最后也没能拿回来,有次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打电话,结果每次打过去都是关机。周芙垂着眸,自嘲地扯了下唇角,笑并不达眼底,可能好不容易把我送走,终于能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了,我在今塘的时候,总是给他惹好多麻烦。
后来我有联系我当时那个小姐妹,偶尔也会听她提起陈忌他们的近况,但是每次她问我,要不要替我去找陈忌,把电话给他的时候,我又忽然不敢了。周芙咬了下唇,我不知道他到底想不想接我电话,我不知道,莫名其妙再给他打电话,算不算一种打扰,他会不会觉得我有什么毛病,没事找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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