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头的陈设比苏奶奶那栋老房子豪上不少,和她在北临时的家差不多,她用起来十分自如。
没一会儿,木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陈忌磁沉的嗓音:开个门。
周芙咬了下唇,我还没好
少年喉结动了动,开个缝,这儿没女孩儿的衣服,先换我的。
噢,好
周芙小心翼翼从门缝处接过他递进来的衣服,棉质柔软,干净清爽,上头还微微有股属于他的木质香。
她脸颊微热,又听他道:我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啊?
这附近外人来不了。陈忌又补了句,很快回来。
她这才安心:好。
草草吹完头发出来时,陈忌还没回来。
她趿着他宽大的拖鞋,哒哒哒在宅子上下逛了一圈。
虽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但看起来陈忌应该常来。
一楼厅堂像是被他当做工作室,几张长桌拼在一块,上头放着几摞翻旧了的古建书籍和防火规范手册,手稿草图铺了一桌,内容和他在课上画的差不多。
长桌两旁是几排木架子,上头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木质榫卯斗拱,有搭好的,有雕到一半的。
周芙忽然知道他身上独有的木质香是怎么来的了。
参观了没一会儿,陈忌拎着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周芙下意识朝他的方向迎过去。
昂。
少女柔软的长发乖巧地披散在肩头,身上套着属于他的宽大棉T,由于体格差距实在过大,衣服下摆已然垂至膝盖,跟穿裙子似的。
陈忌喉结动了下,忽然又不想将刚刚从家里替她带过来的换洗衣物给她了。
他随手将方才路上买的牛奶蛋糕递出去:先垫下肚子。
而后进厨房开火炒菜。
周芙这会儿确实饿了,这蛋糕正好又是她最喜欢的甜,美美啃了两口后,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陈忌身后进了厨房。
看到他利落的动作时,有些惊讶:你会做饭呀?
少年没回头,注意力仍在手上,淡声讽她:不然你以为你每天吃的早餐谁做的。
是你做的?周芙惊得音调都高了些,我以为是苏奶奶。
她望向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崇拜,难怪他总嫌自己屁都不会,因为他确实好像,什么都会。
周芙吃完一个蛋糕,手上没事做,便开始不老实,跟在陈忌身后左凑凑右凑凑:要不你教教我呗?我会了也能给你打下手。
陈忌想都没想便凉凉拒绝:伺候人的事,学来做什么。
我也可以伺候她话还没说完,陈忌眼神懒懒扫了过来。
周芙兀地一怔,别开眼,话音别扭地弱了下来:我自己啊
少年轻扯了下唇角,淡淡道:出去,少凑热闹。
小姑娘鼓了下腮,正要出去时,余光瞥见他左眼眉骨之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此刻血痕似乎才刚凝固,颜色甚至都还未变暗。
她记得方才放学一块回来时,是没有的。
周芙皱起眉凑过去:你这里怎么回事啊?
然而还没等她瞧个仔细,陈忌便随手将人一挡:油会溅出来,别过来。
你这个伤
他满不在意敷衍道:刚骑车回去的时候被路边树枝挂了一下。
周芙眨了下眼,觉得也挺合理:噢。
想了想,她又问:你这有药箱吗?我找点药来给你上一下吧?
陈忌压根不把这小伤当回事,淡淡嗤她: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娇气?找药的功夫,都愈合了。
吃过饭,陈忌坐到厅堂里的工作桌前,一边在拷贝纸上不断修改草图,一边对着图纸,用工具刀在木条上削个不停。
周芙一个人不敢呆在二楼,便搬了把凳子凑到他边上写卷子。
四下静谧无声,她写了一会儿,又悄悄侧头看他。
这人向来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周芙还鲜少见过他这样专注。
不免有些看入了神。
写卷子还是看我。少年眼神并未从手中木条上挪开。
周芙闻言,一下别开脸。
再回过头来时,陈忌修长的指节正翻着那本厚厚的建筑资料集。
周芙瞧了眼,忽地对他开口道:陈忌。
昂他懒懒应。
你好好读书呀,以后能从这里走出去的。
他做什么都好厉害,要是好好上课,学习肯定也不会差。
少年翻书的手一滞,面色意外地沉了下来,侧脸下颚线凌厉锋利,声线冷硬地嗤她:走出去?
周芙还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嗯去更大的地方。
他应该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不只局限于此。
陈忌面无表情:去哪?
嗯周芙抿唇,想起他画草图时专注的模样,比如你要是喜欢建筑,北临大学的建筑系就很不错。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少年蹙眉不耐道:滚,别烦老子。
周芙不自觉一怔,他平时虽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可这样疏离的语气,还是少有。
似乎每每都在提起北临之后。
周芙隐隐觉得,陈忌对北临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排斥。
她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嘟囔:班主任说期中考过后就要按成绩重新排座位了
陈忌不自觉抬眼睨了过来,没吭声。
周芙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陈忌,你好凶啊。
他简直快被她说得没了脾气,习惯性伸手扯了下她脸颊:周芙,你好娇啊。
凌晨三点多,迟来的高烧烧得周芙浑身滚烫,整个人软绵绵的没了半点力气。
她身体本就不好,例假期间更是容易生病,加之傍晚被莫名泼了一身冷水,一场高烧来势汹汹。
陈忌起夜时,看见隔壁亮了灯,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放心。
敲门进去后,就见周芙蔫蔫地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直掉眼泪。
少年面色忽地沉下来,少见的,失了一贯的冷静。
好在反应够快,转身下楼,几分钟后,拿着湿毛巾和药重新回到周芙床前。
坐起来。
床上小姑娘已经没力气吭声。
他蹙着眉,轻手轻脚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一些,半靠在床头,又抽了个软枕给她垫着,一包药摊在手心,送到她唇边,沉声道:张嘴。
周芙一边难受得掉眼泪,一边老实照做。
才刚将药丸吃了,他又喂了勺东西过来。
苦的,她吃出来了,每天都在喝的中药,本以为今晚能逃得掉,哪想得到他居然还从家里带过来了。
陈忌坐在她床边,一口一口耐心地喂。
可今晚大抵是生病作祟,她比起往常还要娇气些,只喝了两口就开始躲:太苦了。
喝完。他坚持道。
周芙瘪着嘴,将脸偏到一边去,不看他了。
就两口了。少年轻叹了口气,破天荒地哄着,你听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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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两人到学校时,班级里还没来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