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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出小区,他便看见自己的专职司机迎面而来。
裴明平一时没敢认,任由对方与自己擦肩而过。
原因无他,实在是其面相……过于骇人。
头发淩乱,软塌塌垂落在额前,压抑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离在虚空中,没有焦点。脸颊略有些凹陷,衣服松垮地挂在身上,领口也没有整理好,歪歪扭扭偏向一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一具躯壳,只剩下无尽的萎靡和失落。
裴明平看着七扭八扭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平衡的电瓶车,忍不住开了口,“淩哥!”
回答他的是轮胎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以及半死不活的动静。
“啊……我这是骑到哪了……”
几分钟之后,背着书包的小男生艰难地推着车走上了主干道,时不时气喘吁吁地抽出一只手将越游蕩越靠近机动车道的人拽回来。
“我怎麽这麽惨啊……”裴明平仰头看了眼逐渐灼热的太阳,毫无形象地用袖口抹去额头的汗水。他感觉这半个月比过去二十几年都要凄凉,老妈不管他,大哥要揍他,三哥停了他的卡连电话都不接,大嫂把他送去坐牢改造,现在他还要反过来照顾不知道受什麽打击浑浑噩噩的淩澌……如今连一书包的零食都不能抚慰他幼小的心灵了。
好不容易到了社区,裴明平远远就看见了门口的郁羲和魏湛,两个人正在撸一只黑白边牧。
他认出来就是裴明修和郁羲家里养的那只,好像叫“不离”。
“呜呜呜……大嫂!魏伯父!救命啊!”
郁羲和魏湛听到声音同时擡起头,看见裴明平像逃荒似的,背着包推着车,衣服头发都湿透了,腰上系了根不知道什麽绳子拖着脚步虚浮的淩澌。
“这是怎麽了?”郁羲接下电车。
“我不知道啊……我今天高高兴兴出门……谁知道碰到他……”裴明平用力拽了下绳子,另一端的男生踉跄了一下,“他就这样骑着车来接我。我哪里敢坐他的车,但我又不会骑,只能推过来了。”
魏湛轻轻拍了下那张可以直接去拍恐怖片的脸,“淩澌?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后一句话仿佛是踩中了小猫的尾巴,迟入泮陡然瞪大了眼睛,声如洪钟,气势如虹,“胡说!我身体可好了!身强体壮!一夜七次小意思!”
“……”魏湛战术性地调整了下眼镜。
“咳咳!咳咳!”郁羲止不住地咳嗽。
“什麽七次?”裴明平一脸好奇。
魏湛摸了摸裴明平的头,表情如常,“你先去洗洗。”
“哦。”裴明平点点头,蹿出去两步之后回过头来,“大嫂,我直接去你办公室拿件衣服换换啦,我这身都臭了。”
郁羲摆摆手,让他快去。
迟入泮捂着嘴,尴尬地看着一老一小两位领导,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这个……那个……”
“我就不参与这种话题了。”魏湛握紧了狗绳,“但如果你需要心理咨询,可以来找我聊聊。”
迟入泮迅速点点头,而后与眼神飘忽的郁羲大眼瞪小眼。
“我……我真是上面那个……”迟入泮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麽?!
郁羲挠挠头以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啊好……”
“可是沈教授不信……还嘲讽我……”迟入泮老脸一红,打算破罐子破摔大吐苦水。
“咳!”郁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相信自己就好。”
迟入泮一脸苦相,满眼忧愁,“可我自己都不信了……”
郁羲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这种事情外人是没有资格评头论足的,但我想,也许情到深处,便会水到渠成。”
“你是指我们都不愿意妥协是因为都没有那麽喜欢吗?”
“我并不觉得这是妥协。你认为异性恋是女方的妥协吗?”
“当然不是。”
“我个人觉得同性恋也是一个道理。不管谁在下面,都不能称之为是这个人的妥协。美国心理学家斯腾伯格曾提出爱情三角理论,他认为爱情由激情、亲密和承诺三个基本成分组成。所以,你可以将你们现在面临的困境当做是两个人在热烈的激情方面必不可少的磨合过程。”
“磨合期……那万一失败了呢……”
郁羲轻笑一声,“我倒觉得不会失败。”
“为什麽?”迟入泮疑惑。
“我初次听到沈教授的事情是在五年前,他给我或者说给绝大多数知情人的印象都是神秘、冷静,带着悲天悯人的独特气质。但前不久通过你见到他,才发现他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能充分挖掘并激发出複杂情感的人,对他而言,应该很重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