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哐当落地,休息室的门也应声而开。严律己靠着墙沉默不语,郑庭深放下了工具走到他跟前,伸手,牢牢地抱住了他。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他说。
严律己淡然开口: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由我姥爷接手了,事情也是他找人处理的,只是又不小心被我舅舅钻了空子,这次我一定全程盯着。
他都那么有钱了,他还要吞别人的赔偿金。严律己的眼睛盯着远处,面容出奇意料地平静,只是嘴角习惯性地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他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姥爷怕他乱花钱,更怕他被人带坏,就限制了他的经济。长期以往对他造成了一些心理上的不平衡,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想捞笔油水,尽管他现在的财富已经完全自由,想买什么也随时买得起。
呵呵~严律己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家长无能,倒霉的却是别人。
在回学校之前严律己已经在心底说服自己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从小接受的思想品德教育又不断在心里拷打着他,他只能把压力转移到男朋友身上,对其再三叮嘱:你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
要是没处理好,就罚见不到你。郑庭深举手发誓。
去你的!严律己苦恼皱眉,是罚你还是罚我?
总之,郑庭深一把将其拥入怀里,对你男朋友有点信心好不好?我保证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争取过个开心年。
想到过年的事严律己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放假,他本想告知对方自己的寒假时间,犹豫再三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拜~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严律己下车后打算直接回实验室,半响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出来看才知道是有段时间没联系的林医生发消息给他了。
心理林医生:最近怎么没来?
心理林医生:药有按时吃吗?
心理林医生:这段时间的感觉如何?
他直接拨了电话回去,告诉对方自己的精神状况和心理问题已经好了很多,甚至偶尔忘了吃药也没有影响。对方很替他开心,但还是给出来专业的建议:抗抑郁的药最好不要断,哪怕是你现在自我感觉好了,也需要一直吃下去。
严律己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拥有稳定情绪,重拾自我的人,最后还是硬生生憋住了。另一头的林医生倒像是看穿了他,谈话间娓娓道来,每个人生来都在大海中漂泊,偶尔风浪袭来,船从里面破了。这时正好有人路过,帮你修复了缺口,你可以感谢他,也可以和他携手相伴。但一生中会经历很多风浪,要想成功到达彼岸,最终还得靠船自身的强大。
别觉得我的鸡汤乏味。
严律己笑了笑,表示过两天再去诊所找他。
又过了十几日,终于到放假的时间,严律己带了个结实的背包以及跟方定坤借的单反,一早就打车去了S市最大的客运站。春运时期,到处都挤挤攘攘的,在一片嘈杂的声中他艰难地找到了候车口,内心忐忑地等着汽车的到来。
汽车站里的人最不济都拉着一件行李箱,唯独他通身上下简简单单不像归乡,脖子上还挂着一件单反,怎么看怎么像要去度假。于是一个大叔就按捺不住好奇的心了,用自己的家乡话和他交流你也是回柳庄?
严律己将耳机摘下,确认再三这位大叔是在和自己问话,便答: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哦,原来不是我们柳庄的。大球别过头去和朋友说笑,对方也大笑着附和:咱们那里哪出得了这样的人才噢。
你去柳庄做什么呢?大叔又问。
严律己这回反应倒挺快,去那边采一下风。
学艺术的这是。大叔又扭过头和朋友讨论,我们那就一乡下地方,不知你们艺术家看上哪了。
严律己只笑笑不说话。
等了半个小时,幸好汽车准点到达,此次行程将近3个小时,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防止自己晕车。检票时大叔排在他前头,期间身份证刚好掉下来,他帮人捡起来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只比他大了一轮!想起刚才还管人叫大叔,他内心多少有些尴尬。
你在柳庄哪个地方下车?
大叔上车后正好坐他后面,想着归途有些无聊便又开始和人家搭讪,严律己的脑海中记得一直记着柳庄白石坡这个地方,于是跟人家说自己要去那。
大叔听完那久经风霜的脸上又露出笑容,伸出两根被烟熏得发黄的粗糙手指往严律己的衣服上扯了扯,咋这么巧呢?我就是白石坡的人。你们搞艺术的都提前做好了功课是不是?知道我们那到都是青山绿水,你想拍多少照片就拍多少照片。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严律己决定就跟着这个大叔回去,礼貌地跟人家继续交流几句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决心,顺带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刚才被摸过的地方。
汽车颠簸了几个小时两人才到达目的地,严律己跟着大叔下了车,对方非常热情地招待他到家里吃饭,他望着这群山环抱的小地方,暂时答应了下来。
大哥,你们这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吗?我看有好多农田都荒废了。严律己佯装不懂,又顺手举起单反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地呢,等过几年才能用,现在就让它长着草净化一下。大叔两手拎着行李,表情似也有些惋惜。
为什么要过几年?
它不干净。
大叔有些讳莫如深,严律己也不好再问下去。想到郑庭深曾经说过这儿的土地检测报告是动过手脚的,他决定自己亲自采些样本回去检测。
白石坡这块地方也不过住了百来户人口,是很典型的家族群居式村落,因为靠近省道所以也不算太偏僻,起码每个从S市回柳庄的人都知道这个小地方。走了一段小路后一排红砖房映入眼帘,大叔指着中间那栋说那是他家,话音刚落就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条土狗,每条都加速向他们奔来,把严律己吓得立刻腿脚发软。
哎哟旺财~有没有好好守家?
大叔满眼宠溺地摸了摸围在身边的狗狗,又扭过头对着严律己憨笑,它们都是我家里养的狗,不会咬人的,别怕。
严律己点点头。
原本还在后悔身上没有带着零食或小玩意,结果进了屋才发现这里边统共就一个老爷子,即大叔的爸爸。老爷子话比较少,头上习惯戴着顶毛线帽,脸上全是岁月打磨的痕迹,一对眼珠子也浑浊不清。哪来的?他问自己儿子。
噢,是省里的艺术家,来我们这拍照呢。大叔替他解释。日更七/衣伶伍扒扒+伶九,龄
严律己只能尬笑,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摄影业余爱好者,不是什么艺术家。
嗨,都一样。
趁着的父子俩叙旧的档口,他拿着单反说要出去透透气,农村人老实对他没有戒心,就嘱咐了两句让他记得回来吃午饭。严律己左逛右逛,装模作样地拿单反拍了几张,而后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这都到年关了,白石坡还是冷冷清清,家家大门紧闭,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
正打算回去套一下大叔的话时,远远就见到河边一对祖孙在洗衣服,他改变了方向。
大娘,你好。
跑过去和人打招呼,祖孙俩听到声音后齐回头,也是这时严律己才发现,小姑娘左边脸上那本该长着眼珠子的地方此刻却长了一颗肉瘤。
察觉到异样目光,小姑娘立马低下了头,大娘把孩子带到自己身后,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你是什么人?
严律己用同样的话术糊弄住了对方,接着问她:为什么快过年了白石坡还没什么人回来?
都搬出去啦!
大娘比手划脚向他解释,尽管心里已经可以猜到答案但严律己还是久久不能言,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有些涩,呼吸也有些困难,为什么你们不搬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