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变了戏腔,似水江南般的温柔调子,吴侬软语,好哥哥呀。
卫珩望着池小天,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才出来,触电似的酥麻。
他耳垂红到要滴血,但还是应了声:嗯。
池小天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眨眼,状若天真无邪道: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啊。
卫珩不承认:没有。
池小天笑了下:我吃不完了,好哥哥替我吃了吧。
卫珩其实吃过午饭没多久,但他还是接过吃完了: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都这样熟了。
叫过他好哥哥也一起吃过火烧了,差不多可以娶人过门了吧。
他同龄的朋友都有小妾怀上了。
还没起花名。
池小天敷衍卫珩:再过段时间吧。
日头大,人吃饱了就有点懒,绿书这么久还没来,大概是没找他的鞋子又回去拿了一双,但就是又跑回去了一趟,算算时间也要到了,他偏头,我鞋呢?
还在他怀里。
卫珩看到了池小天的罗袜,少女的脚踝纤细,脚也不大,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他尽量移开眼:你要回去了?
我偷跑出来的,还不回去会被师傅骂的。
池小天卖惨,我师傅老凶了,卫珩,卫哥哥,这次先放我回去嘛,下次我再偷跑出来找你玩。
等嘴再馋的时候。
卫哥哥?
卫哥哥过去给池小天穿鞋,真的一只手可以握住,他知道池小天不老实,捏了下他的脚踝:下次什么时候不许骗我。
池小天痒,他挣扎着踢了下卫珩:下次就是下次,还没想好。哥哥,好哥哥别挠。
第52章 花旦(03)
卫珩被这一声好哥哥喊得发晕, 一时不察被池小天溜掉了,他就跟条活鱼似的,顺滑的不沾手。
鞋子要了回来, 人也吃饱了,池小天无意再跟卫珩多纠缠, 被他师傅知道了自己跟客人胡玩怕是少不了一顿打:卫珩。
他隔着老远喊话, 提起裙摆轻盈的迈过几处花丛, 颇为恼怒的回头, 别再追着我了, 你站住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们有来往, 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卫珩顿住,他觉得池小天没在哄他:那、你等什么时候再见我。
池小天已经看见绿书的影子了,长廊里她走得飞快:你这个人烦不烦呀, 下次就是下次,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卫珩想追又不敢。
他只知道自己怕惹她生气, 想和她一起玩, 哪里知道自己是情窦初开、凭空生了一腔欢喜:我走。
少年郎着实有些委屈,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
他还敢大声喊。
池小天担心绿书看见, 又骂了声:快滚。
卫珩还没被人骂过, 他也是娇惯大的。
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 都是他叫别人滚的, 绷起脸,他挺起腰杆了一回,也不肯太丢面子:滚就滚!
滚了的卫珩不知道期期艾艾着什么,走了十来米又扭头看了眼, 曲径通幽, 红花绿树, 长桥水榭,楼台精致依旧。
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不见了。
葱葱郁郁的一片显出了两分凄荒。
卫珩还不知道这叫相思,他拧眉,以为自己是气着了,大少爷踢飞了一块石子:信不信爷明个不来了。
就要她坐着等,等死了他也不来。
他小卫爷要扛枪摸炮走狗斗鸡,忙着呢。
刘台等了他家少爷:爷。
伸头往后看了眼,没见着那姑娘,就爷自己?
他自己怎么了?难道还该有别人。
卫珩瞥向刘台,皮笑肉不笑:张望什么呢。拍了下刘台的狗头,走了!
刘台伺候卫珩十来年了,深知卫珩的脾性,一眼就看出卫珩这是受了气出来的。奇了怪了,天下还有让卫珩憋着气的人,他没往枪口撞,岔开了话题:太太回来了,说是又给少爷搞来了几件新鲜玩意,叫什么──万花筒来着,可好看了。
搁在往日卫珩必定会兴冲冲的赶回去的,今个儿他一听,把步子压了下来:女孩子会喜欢这些么?明天拿来给她显摆显摆,应该会更崇拜他的吧。
他可是要娶她的,让自己丈夫快滚是什么话,不知礼数。
刘台心里有谱了,带着笑:会的。
卫珩抬了抬下巴:那走吧。
小卫爷出了后院,他的坐骑是匹通身没一根杂毛的乌马,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少年眸若点星,他扬起马鞭抽了下马屁股,一点戾气带着飒:驾!
人群一阵惊呼。
四处避散。
有人看不下去了:这谁啊。不知道这是卫大帅的地盘吗?
嘘。
不要命啦,这是卫大帅的儿子。
──小卫爷。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卫珩除了这幅皮囊能唬着点人,东三省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胡玩,标准的纨绔二代。
可会投胎也是个本事,羡慕不来。
池小天还是没瞒住他师傅。
师傅姓梅,姓名早已不祥,旁人都喊他梅师傅,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玩意传梅师傅大名叫狗蛋,因此梅师傅还有个外号,没狗蛋。
当然,没人敢在梅师傅面前这样喊他,尤其是后院里的弟子,都恭敬敬的喊着师傅。
池小天怯生生的:师傅。
梅师傅是个老烟枪,抽了口旱烟,大拇指熏的通黄:跑出去了?好玩不?
池小天点头又摇头。
他还做着少女打扮,我见犹怜:也没出去,还没出后院,师傅
梅师傅长着张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脸:伸手。
池小天这次真的哽住了:统哥。
系统幸灾乐祸:统哥救不了你。
梅师傅打是真打,铁板子敲手心能肿好几天,池小天没躲,生挨了五下,掌心肿的老高。他垂着眼,睫毛拉的老长,白皙的侧脸秀丽。
这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梅师傅眯起眼:小天。
他们学这行的,现今还有些地位,但再往前数数,就是供人取乐的。这行当,不干净啊。他怕池小天也过早脏了身子,他不会卖徒弟,但在这乱世里也保不住徒弟,知错了没?
池小天这会乖的很:知道错了。
梅师傅又问:长记性了没?
长了。池小天保证,我再也不往外跑了。
梅师傅不知道信没信,但忙了了一天,也有些累了,老人家窝在椅子上打盹:下去吧。
池小天一点没动静的走出去。
他就是有些贪吃,基本功练的很好。
东厢房住的女眷,西厢房住着男弟子,池小天年纪小还受宠,各位姐姐也都由着他,他住在东厢房。他才回来,绿书就迎了上来。
绿书没告状,梅师傅忙完回来抽查池小天功课发现没人知道了这码事,她心疼池小天,捧着池小天肿的老高的掌心:师傅下手还是这么重。
她备了冰,我给擦药敷敷,过两天就下去了。
池小天脱了鞋盘床上,抽泣:好姐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