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边走边给温盈发语音。
响了几声之后,对方终于接通。
尤枝差点骂人,但心里也松了口气,你人在哪儿啊?
你从左手边楼梯上来,四楼上来就看得到。
温盈声音很轻,还有点抖。
说完语音就被挂断,尤枝拿着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楼梯口。
她数着楼层,终于爬到了四楼。
温盈!她喊了两声,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尤枝举着手机往里走,听见了几声极轻的呜咽声,轻到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温盈?她拿着手机朝那个方向照过去,突然几束光线同时照在了她脸上,刺的她睁不开眼。
紧接着,她听到放肆的大笑声在冰冷的建筑里回荡。
尤枝心口陡然绷紧,用力眨了几下眼才勉强适应了光线。
来的挺快。一道人影挡在光束前,背着光,看不清脸。
但他粗糙的嗓音很有辨识度,呼噜呼噜的气声,像是有口陈年老痰卡在嗓子眼里。
想起那张沟壑分明的脸,尤枝瞬间冒出冷汗。
如果没猜错,眼前这个就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被称为虎哥的人。
黑影越来越近,一只肥厚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伴随着粗旷的笑。
尤枝立刻甩开,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睛迅速环顾了下四周。
一群地痞流氓模样的小青年,有男有女,男的居多,手里举着手机和手电筒晃来晃去。
就像不小心踢开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瞬间涌出的一堆蟑螂。
年轻的躯体,腐烂的灵魂,恶臭又张狂。
他们脚边是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和烟头,不知道这伙人在这呆了多久,但明显是有备而来。
尤枝,好久不见啊。一道女声从旁侧传来。
尤枝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是谁。
田青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学生的样子,头发染得花里胡哨,打着唇钉,浓厚的眼影泛着诡异的偏光。
她倚在墙边,穿着一双跟很高的长靴,轻轻点着水泥地面,脚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温盈缩成一团蹲在那里,头发被抓的乱七八糟,苍白的小脸上红肿一片,鼻涕眼泪一起流,浑身控制不住地在抖,尤枝对,对不起
让你说话了?田青对着她的肩头就是一脚,没让你吭声就别他妈张嘴。
温盈被踹的歪倒在一旁,又立马爬起来恢复了刚刚的姿势,把头埋进膝盖一声都不敢再出。
几天前,田青带她去见了陈虎。
说是收钱办事,只要给够钱,就可以帮她收拾她看不惯的人。
温盈做了十几年的乖乖女,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地痞流氓,她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些人和学校里的那种小混混不太一样。
她临时后悔了。
她虽然恨尤枝,但也只是想吓吓她,给她点教训。
可这群人肮脏和毫无底线的谈吐让她害怕。
温盈钱也不要了,想到此为止,可他们不肯就此罢休。
他们把她带到了这里,又逼迫她把尤枝叫过来。
陈虎威胁她:不把人叫来就只能辛苦你伺候我这帮兄弟了。
温盈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至此,但她知道,她必须照做。
她不能让自己的人生就此毁掉。
尤枝捏紧了手机,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你们把我骗来,应该不会是想叙旧吧?
另一道人影突然走上前来,劈手夺过了她的手机,哼笑一声,咱们俩认识时间最长,倒是可以叙叙。
尤枝绷着唇看去。
面前的男人头发短了很多,脸上多了几道疤,有深有浅,让他这张脸看起来戾气横生。
她皱起眉:罗鹏?
她印象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过他了,没想到他现在和这群人混在一起。
罗鹏扯了扯嘴角,朝陈虎的方向偏了下脑袋,这是我大哥,请你过来玩玩,别那么紧张。
尤枝轻笑,你这条狗,主人换的倒是挺勤快。
罗鹏脸上的表情一秒变得凶狠。
拜你跟迟尧所赐,要不是你们,老子能过得连狗都不如,谁他妈都能来踩我一脚。他说得咬牙切齿,猛地钳住尤枝的下巴,把她的脸抬高,你不是不爱正眼看我吗,你现在就给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
又开始狗仗人势了。
尤枝在心里暗骂一句,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口水。
这个蔑视的行为彻底惹怒了罗鹏,他抹了下脸,抬手就甩过去一巴掌,你现在什么状况看不明白?还他妈跟我在这狂?
尤枝被打的偏过了脑袋,能感觉到脸颊在迅速的肿胀。
陈虎粗哑的嗓音在后面响起:罗鹏,我怎么跟你说的,对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
他的手掌按上罗鹏的肩,把他往后推了一把。
尤枝正过脸,把飞进嘴角的头发拨了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虎笑了两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跟迟尧,还好着呢?
尤枝睨着他,没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陈虎挠了挠耳朵:你跟迟尧不是快高考了么,都要离开这儿了,在离开之前,有些事得先给了了。
尤枝深吸了一口气,抱起胳膊看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你也没必要卖关子,你想怎么了结,不如直接说,要钱?还是要什么?
陈虎还没说话,旁边站着的寸头凑上前来,老子就多看了你两眼,迟尧他卸了老子一颗牙,我他妈到现在吃饭都塞牙缝,你说这事怎么了结?
尤枝斜睨过去一眼,认出他是那天在面馆和田青一起口无遮拦调笑她的人。
寸头说着就上手去抓她的胳膊:我今天不光要看,还他妈要摸。
尤枝的胳膊一把就能握住,面对年轻力壮的男人,只能靠本能拼命地挣脱。
她的反应让寸头更兴奋了,一把把她推到了水泥柱子上,整个人抵着,两只手不管不顾地去扯她的衣服。
尤枝哑着嗓子喊:你就不怕迟尧弄死你!
弄死我?寸头淫.荡地笑了声:好啊,让他弄,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弄你,死了也不亏。
别碰我!尤枝尖叫着,用尽全力去推他。
推不动。
寸头突然被人扯着衣领给拽开了。
陈虎骂道:瞅你那点出息!滚一边儿去!
尤枝顿时泄了力,浑身冰冷地蹲在地上喘着气。
陈虎拿着她的手机,半蹲在她面前晃了晃:解锁。
罗鹏已经在一旁试了半天密码都没解开。
自从上次邹旭的事情过后,她就换了手机密码,没有任何规律的随机数字。
这是又想故技重施?
尤枝撩起眼皮瞪着他,不说话。
陈虎说:你把迟尧叫来,我保证不再让他们动你。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玩阴的,来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
迟尧不傻,只有用尤枝的手机发出去的消息他才没什么警惕心。
她就是最好用的钓饵,这一点,罗鹏早就验证过,说不定这次又是他出谋划策的。
尤枝:我不会叫他来的。
陈虎舔了舔牙齿,握住她的脸,眼神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你要是不听话,我这帮兄弟可都很久没开荤了,下手没个轻重,到时候你得忍着点,别哭。
尤枝捏紧了手指,掌心里湿漉漉的。
她极力把自己的恐惧压了下去,陡然冷笑出声,随你,想背上人命的话,就随便来。
这群混混无非就是想报复迟尧,他们什么都不怕,不怕流血受伤,哪怕是掉块肉,可就怕吃牢饭。
她在赌。
她是他们握在手上的筹码,也是自己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