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尧不说话,也不动。
愿赌服输,你走不走?
他还是不动。
这个人总是这么别扭。
尤枝干脆直接抓过了他的胳膊就往校门口走,拦了一辆出租车,和他一起上了车,让司机师傅直接开去最近的一家医院。
迟尧一路上都在闭着眼假寐,一声不吭。
他的手指垂在膝盖上,看起来愈发严重了,有些可怖,尤枝甚至不敢多看。
十五分钟,出租车直接开到了医院的急诊部楼前。
下车吧。尤枝提醒他。
迟尧在座椅上滞了两秒才打开车门走下去,尤枝察觉到他的脸似乎比刚刚还要白。
她陪着他去挂号,拍片,医生说是挫伤加骨折,如果不想做手术也可以保守治疗。
迟尧全程不说话,尤枝替他做了选择,保守治疗。
他能来医院就不错了,肯定不会留下来做手术,她想。
医生让他们先去取药,尤枝看着迟尧紧绷着的脸,额上已经全是水珠,嘴巴也淡的快没血色了。
他这反应有点不太正常。
来医院之前他明明还很能忍,甚至还能坚持打完半场球赛,再去操场跑两圈,这会儿不应该难受成这样。
尤枝让他先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一会,自己拿着处方单去取药,等她取完药回来的时候,迟尧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刚刚坐的那个位置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迟尧,迟尧?护士站在诊室门口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尤枝走过来,他好像走了。
走了?护士奇怪地看着她,还没上药呢怎么就走了,而且上完药还要上指夹板的,防止手指变形弯曲。
算了。尤枝也无奈,给我吧,我回去让他用。
尤枝回到学校,正好赶在晚自习之前。
她拿着药和指夹板直接去了迟尧的班级,后门边上的座位空着。
他不在。
尤枝只得把陈朔叫出来,他从医院跑了,我给他拿了些药,只能帮到这了。
牛逼啊,陈朔打量着她,嘿嘿笑了两声,果然也就只有你能把他弄去医院了。
尤枝有点看不懂他这个反应,再回想起迟尧在医里的种种表现,不像是单单的不想就医这么简单。
他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么抵触医院?她问。
这有点说来话长
陈朔斟酌了片刻,才又继续说:和他爸有关,他爸去世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呆了好几天,对医院有阴影。
尤枝紧了紧眉,他爸是生病么?
陈朔叹了口气,目光也沉了许多,自杀,煤气中毒,他要带着阿尧一起去死。
只不过阿尧命大,被抢救回来了。
简单的两句话,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尤枝的心脏,她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这里面的信息含量。
陈朔捕捉到了尤枝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关于迟尧,他从未跟任何人多过嘴。
他确实是有意把尤枝往迟尧身边推。不管是毒药还是良药,只要能击起迟尧心里的涟漪,哪怕一点点,他都想要试试。
想听故事么?他问。
尤枝没说话。
她脑子里还在回放迟尧脸色惨白的样子,强忍痛苦的样子,以及他眼底的冰冷。
他暴躁,凶狠,阴沉,欺负人。
她对于他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这些浅薄的表象。
陈朔后背倚着栏杆,兀自说了起来,一对男女在京北相识相恋,女的是榆城本地人,男的家里是搞实业的,在京北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女的呢,就是看上了男的这一点,一心想嫁入豪门。
可是这男人的父亲一直都很反对,觉得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后来这男的就干脆抛弃了京北的一切,跟着那个女人回到了榆城。
陈朔说着说着苦笑了一声。
再通俗点说就是\#039为爱私奔\#039了,可把家里老爷子气的啊,经济来源直接就给切断了,男人从一个富二代,直接就沦落成了穷小子。可那个女人看上男人的不就是钱么,没了钱,两个人的矛盾自然就多了。
再后来,女人就一声不吭地跟别的有钱人跑了,从此杳无音讯。
是他爸妈?尤枝问。
陈朔嗯了一声,他爸那是动了真感情的,和家里闹成那样也没脸再回京北,受了刺激,每天就烟酒傍身,消沉的不行,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对阿尧动不动就打骂,回回见血。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也还是个初中生,他那身上的伤我都看不下去。
榆城本来也不大,街坊邻居的都对他们父子俩背后不知道多少指指点点。尤其是迟尧,学校里也就是表面太平,暗地里怎么说的都有,初中那会儿不少人欺负他,骂他是神经病,没妈的杂种,放学被堵路上那都是常事,他都是默默忍着,从不还手。
就这么过了一年吧,他爸实在承受不住,趁阿尧睡觉的时候关紧了门窗,打开煤气自杀。
阿尧在医院里醒的时候,他爸就已经死了,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呆了五天,一句话都不肯说,最后还是警察联系到了他在京北的爷爷。
尤枝捏紧了手心,他爷也不认他?
血脉相连着呢,隔辈亲,怎么可能会不想认,他爷想带他回京北,他死活不愿意,最后拗不过才同意让他继续留在这读完高中,不过好在他的基本生活需求有了保障。
他长期生活在那种家庭环境下,本来心理就没有多健康,经过那次大变故,他整个人性情大变,也不再忍气吞声了,谁惹他,他就跟谁打,打到所有人都服他为止。
他不在乎他那条命,谁还敢跟他硬碰硬啊,他的名号就是这么混出来的。
陈朔说着看了尤枝一眼,也就除了你,是真敢回回往他脸上怼。
尤枝浅浅地翻了他一眼。
陈朔垂下眼,又轻叹一声,你不知道他那几年是怎么过的,阿尧是真的很不容易。
尤枝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迟尧的故事会这么沉重,这种事搁谁身上都扛不住,也难怪他会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是怎么一个人默默背负了这么多。
难以想象。
陈朔吊起眉稍,你报警那天他教训的那个人,就是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这些事,而且还是经过添油加醋的,就在群里大肆宣扬,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还说他跟他爸一样都有病,都应该去死。
结果他散布的那些信息都还没删干净,你一个电话,警察把他们全带走了,那孙子后面就跑的没影了。
尤枝抿住唇角,我不了解这里面的情况。
我不是指责你报警的行为,路遇那种事确实应该报警,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清楚,阿尧他对你虽然有一些怨气在,但他
陈朔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尤枝回过头,看到迟尧面无表情地从楼梯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在医院里的那种紧绷感。
他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径直往班里走。
迟尧,尤枝叫住他,把药和指夹板递给他,医生说这个药要每天喷,还有这个夹板,要好好戴一段时间,还有,你回家最好再冰敷一下,有利于消肿
两人都没提刚刚在医院的事情。
迟尧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
尤枝吸了口气,她知道他一定不会乖乖地戴这个东西。
手给我。她冲他伸出手。
迟尧只是盯着她,一动没动。
啧,真傲娇啊。
看来这种人每次都得用强的。
尤枝直接抓过他受伤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就往上喷药,然后把指夹板固定好。
迟尧也没挣脱,除了眼睛一直盯着她,什么动作都没有。
弄完这一切,她感觉到刚刚还干燥微凉的掌心居然已经渗出了些汗,这应该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他也会紧张吗?
好了。尤枝收回了手,满意地抬起眼看了看迟尧,上晚自习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要入v了,v章有红包掉落~
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有自己的性格缺陷,感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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