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出这一步选择并不是一时冲动。
相反,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决定走这一步险棋。
开始如何开始已经不重要了,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再去细究也没有任何意义,已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存在在那里,重要的是,他该如何继续和晏双走下去。
过度沉溺于过去的错误,只能导致在未来再次错失良机。
多年以前,他没有狠下心,他相信了所谓人自身的力量,他以为他能帮着秦卿走出阴影。
事实是,他失败了。
不美好的过去还是全部抹除的好。
晏双一直长在他身边,受他宠爱的长大,他的生活毫无阴霾,他们之间毫无痛楚。
这多美好。
就当一切从头来过。
叫你少穿衣服,秦羽白用力握了下晏双的手,他语气温和,略带责备,看样子是着凉了,这下要有苦头吃了。
没事,就是头疼,晏双仰起脸,你说了今天要带我去看雪的。
秦羽白不动声色道:你现在不舒服,以后再说吧。
晏双还要再说什么,秦羽白已经松开了手,俯身在他头顶轻轻一吻,公司临时有事,你先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一起回国,下次再来玩,好不好?
好吧晏双面露失望,但还是乖乖地应承了。
他躺回床上,乌发蓬松,面容白皙,脸上的神情驯服而又温顺,一切的一切都是秦羽白梦寐以求的。
他做过错误的决定,不过他很庆幸,最终还是走回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秦羽白出了房间,关上门,立刻去到隔壁。
戚斐云正端着一杯咖啡,凝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云层。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看着仿佛要下雨或是下雪,可一直强撑着没有下,阴沉到了今天。
门打开,他循声望去,见到秦羽白后,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
面对施展了绝技的医生,秦羽白也不由拜服,很客气道:戚医生,多谢你,酬劳我已经交给你的老师,你们师徒自便。
戚斐云沉默片刻后道: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会出现短暂的混乱,这是正常的反应,请秦先生不要试图纠正他。
在催眠前,戚斐云就已经和秦羽白交流过了。
人的大脑是一座迷宫,铲除之后重建可能会对他的潜意识造成巨大的伤害,通俗来说,他也许会变成傻子,这样的后果,秦先生能承担吗?
不,我不希望他变成那样。
那么我只能采取另一种覆盖记忆的方式。
什么意思?
他会将所有的亲密与依恋都向你投射,记忆中的主人公都会变成你,当然,没有痛苦,只留下美好。
戚斐云果然能力不凡。
醒来后晏双说他说过要带他去看雪。
但秦羽白分明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应当是纪遥的承诺。
这不过是小事。
既然自己选择了接受,秦羽白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晏双不过是对纪遥产生了那么一点失恋后的依赖。
说到底也都是因为他。
而且,从今天起,晏双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了。
他们已经重新开始,他应该向前看,晏双很快就会从短暂的混乱中走向正轨。
我明白,秦羽白沉着道,这件事,我希望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这一点,秦先生可以放心。
史密斯博士在这方面也不是只接他一单,秦羽白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就是戚斐云竟然也是华人让他略有不安。
他问了戚斐云最后所说的桂花树是什么意思,戚斐云告诉他这相当于一扇门,将整个迷宫都锁住,如果没有那扇门,晏双的头脑会陷入新旧记忆的混乱冲突之中。
秦羽白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保持了警惕。
戚斐云是华人也好,一旦晏双出了什么问题,也方便找他解决。
秦羽白派人送了戚斐云出去,回到晏双的房间,轻敲了门,和晏双说了几句话就要带晏双走。
公司出了什么大事了?这么急?晏双边说边穿鞋,还打了个哈欠。
催眠时间漫长,他的大脑就像戚斐云所说的留下一层新的烙印,自然而然就会精神萎靡不振,秦羽白看了心疼,将他搂在怀里,在额头浅浅亲了一下,不算什么大事。
晏双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道:那些人真是越老越坏,大哥,你跟他们客气什么。
秦羽白脚步微微一顿,心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暖意。
这就是他想要的。
一个眼里只有他的人。
秦羽白搂着晏双出了房间,晏双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酒店了,看样子似乎是个庄园。
国内有个屁事,晏双猜测秦羽白这么急着走,是怕纪遥追上来,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回到国内,将人放在秦宅,秦羽白才能真正安心下来。
晏双没有任何异议地由着秦羽白搂着他走。
回国好,回国麻利地走剧情。
天空中云层翻滚,阴沉沉的灰,晏双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干脆就拉起了秦羽白的胳膊。
秦羽白冷不丁地被他拉起胳膊,却见晏双盯着他的表,道:这都快1点了。
他和纪遥是早上9点出的套房,现在都过去快4个小时了。
怎么了?秦羽白道。
晏双放下他的胳膊,笑了一下,有点饿。
秦羽白握了握他的掌心,等会儿飞机上吃。
酒店里的纪遥面色黑沉,听着酒店的负责人不住致歉,解释着他们已经翻过所有监控录像,实在是没找到人的踪影。
纪先生,我们推测人可能是从洗手间的后窗离开的。
负责人谨慎地用了离开这个词,而不是逃跑。
纪遥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目光深深地凝了他一眼。
负责人顿时被那一眼看得透心凉,不敢再说话了。
其实纪遥在洗手间外久等不到人,进去找人发现人不见时的那一刻已是五内俱焚,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依旧不见人影,他表面看着平静无波,实际急得已经快要发疯。
内心直白又强烈地指向了一个人秦羽白。
酒店的负责人是怎么也不肯说出另一位客人的行踪。
纪遥不言不语地坐在酒店贵宾室的沙发上,酒店的人站了一圈围着他,个个恭敬礼貌,又个个守口如瓶。
他的胸膛像翻起一股海浪,冰凉之感反复涌来又散去。
他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块礁石,强烈的孤独感蔓延向他全身,更强烈的却是无助
遥遥。
妈妈舍不得你。
你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死?
他看着那双温柔又绝望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走出了他的视线。
从此,他就没有妈妈了。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紧,他拿起了电话。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