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话一出,衆皆沉默。
张庸忙站出来打住他:“吕节帅慎言,殿下可没有这个意思。水淹洛阳的消息大可以在攻取函谷、切断东西二京联系以后再放出。”
“到时候镇守长安的康啸一定回师相助,我们以重兵阻其脚步,让康靖忠数日不得援,他必然弃城而奔。”
“届时再由代王领一支蜀军北上,与我军回头夹攻长安。言在此而意在彼,何愁两京不複?”
吕成遵哼了一声:“以叛军锋芒之盛,我们正面抗衡,占不到任何优势。殿下一直说要保存实力,这样来回奔波,如何使得?而且水淹洛阳,百姓不还是要牺牲?”
“切断两京之间的要道,等于断了康啸的粮道。不仅他要急,康靖忠也得急。据本王所知,这对父子貌合神离。儿子领兵在外,处处受父亲掣肘,粮草十分有限。”
“等我们拿下函谷一带,守而不出,两京会不攻自乱。到时候再抽调各道兵马,放出围长安、淹洛阳的风声,使敌军军心不稳……我想,不用交锋,康靖忠自己就会催康啸回师。”
“至于百姓……”姚知微垂眸,注视着脚下尘埃,“朝廷要打硬仗,便顾不全这衆生芸芸。吕节帅质问本王时,难道就不会感到心虚吗?”
“我……”吕成遵的一张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
何珣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
大虞自太宗践祚以来,以武力涤蕩九野,引来四夷归化,天下承平。盛世国威延续至今,已有七十余载。除却朝廷东北部的疆域有异族反複外,几乎没有什麽外患。这种情况下,难免会生出些内忧。
历史遗留的问题,向来是早发现早解决。可惜大虞的后世之君多为守成国主,轻易不肯变更法度。等到家国遇到姚元睿这种昏庸而自负的天子,又赶上朝廷里的贤臣良士难以为继之时,纸就包不住火了……
“殿下首取长安,次收洛阳。我军把战线拉得这麽长不要紧,只是这时间跨度,似乎有些不妥。”
诸葛默捏着前线频传的捷报,眉头紧锁:“具体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但殿下此次进军洛阳,恐有失利。”
窗外蝉鸣声声,紧而密,十分刺耳。烈日的余波在入了夜后仍能逞威,所以迎面而来的晚风都是温热的。团扇轻扑,扇底飘出的瑞脑香驱也不散人心中的燥。
“洛阳……”殷姒攥紧了帕子,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在往生池前窥探的天机。
泰和四十五年春,四月初,王师收複洛阳以西数镇,拦断了西进的叛军两道。而后蜀王姚知微以其麾下精锐为先锋西进,同时命其侄代王、其侄女广宜各领一支蜀军为援,围攻长安。
镇守长安城中的叛军将领康啸见势不妙,下令焚城北撤。为争取撤军时间,康啸取其谋士孟野之策,以城中人质做肉盾,驱于阵前,阻拦王师脚步。而有资格做“肉盾”者,多为太子殉国前没来得及撤离长安的名门子弟。
诸道来援的将领有所顾忌,不敢奉令沖锋。蜀王殿下亲自压阵,指挥着本部兵马,不分敌我,把对面的全部屠了个干净。康啸失策,大败而去。自此,长安複归朝廷。只是姚知微这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为她赢得胜利的同时,也引起了一些“自己人”的警觉。
第196章 权衡(四)
关内道, 丹州,王府。
“蜀王在前方杀敌如切菜,这、这算好事吗?”
“别的小门小户也就罢了,可留守长安的太子党, 除了你王家的人就是我彭家的, 再夹杂常家几个后生……”
“依我看, 这蜀王的刀, 是既锋利又不长眼, 唉!”
“错了!错了!蜀王的刀怎麽不长眼?我看,它分明是沖着我王家来的!当年太子是怎麽被废的,陈家又是怎麽垮的, 在座的大家心知肚明。现在,这条当年的漏网之鱼, 趁机公报私仇来了!”
“什麽?”
“如今的代王, 可是雍王之子。”
“这……”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
太原王家虽在本朝成了河东氏族之首,但那汾州李氏和云州柳氏仍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而今他们支持的康靖忠一反, 王家处境就不妙了。即使各姓之间有着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能够使王家得以保全,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
王家所出的皇后和太子俱殁, 和他们有深一点羁绊的天家骨肉只是刚满百日的女娃。姚知载的庶子在经历了长安之前的鏖战后,也没有活下来的。而今蜀王收複西京, 借天子的名义对四方发号施令, 名正言顺。他们这些曾牵涉到旧案并升官发财的人, 很难不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