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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是开窍了。
殷姒想,这是好事。
她的魅力并没有因重生消减,只是正人君子作起僞来,道行更高罢了。都是饮食男女,谁神谁圣?口腹之欲和鱼水之欢,从来同样重要。后者,绝非一些贤者所说的洪水猛兽。
曾经的主动与迎合皆来自求生的本能和欲|望,是她如浮萍般命运下的身不由己。而这一次的遵从,则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所引导的。所以这次的节节败退,不再是诱敌深入的计谋。是她殷姒主动选择缴械,大开城门,肉袒牵羊,以迎王师。
她们严丝合缝黏在一起,连光也挤不进半分。
轮廓交叠,剪影同心。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因而流水泠泠入耳。
待一吻终了,两人俱是面红耳赤,喘息不匀。
然而,姚知微是因为激动,殷姒是因为被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殷姒亲近,却是她第一次因心动而和殷姒亲近。不同于以往的食髓知味亦或主随客便,这一次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窈窕倾国色,浓淡总相宜。
春水流不语,暗香掠人心。
四目相接的那一剎,姚知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时见美人,为之折腰。
肯折否?
应折否?
水到渠成,并无不可。
姚知微恋恋不舍地出了深泽,用拇指抚上殷姒红润的唇畔:“我晚些时候再回来看你,等我。”
殷姒没有出声,红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姚知微嘴角轻扬,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晨曦的影子里发光。她收回手,优雅地起身,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殷姒。因对方而开了窍的心灵,显得有些幼稚。毕竟,对于这种“爱”,博览群书的蜀王殿下尚是懵懂无知的。
姚知微在难以描述的感觉中离去,脚步轻快。殷姒目送她离开,在门关上的那一霎,擡手捂住胸口。心正噗通噗通地跳着,提醒她这并非做梦。谪仙一般的蜀王殿下,为她步入红尘了……
求生、报恩两不误,她今生,应当不必再步前世的后尘了。尽管抱上蜀王殿下大腿的计划,眼下只有这一丁点缓慢的进展,但总归是在进步。更何况,她抓住了这束能带她出泥沼的光,不是吗?
只是……
感念深恩,所以侍奉左右;侍奉左右,所以察言观行;察言观行,所以向若而叹;向若而叹,所以心甘情愿。
既心甘情愿,则虽苦犹乐。
事到如今,殷姒也不记得,最初决定的以身相许至此,到底是因为简单的“恩”,还是因为複杂的“情”。而自己两次命悬一线,究竟是在替姚知微挡灾,还是自己本身就是那个“灾”?
克死双亲,祸乱朝纲……
殿下前世卧薪尝胆之时,可遇到过这些意外?
“……”
不能再想了,头隐隐作痛。
殷姒扶着额缓缓躺下,脸色煞白。她闭上眼,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旧日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梨花像下了一场盛大的雪,淹没孤坟,映残新碑。父亲牵着她伫立在母亲墓前,分明是春天,却如同置身在严寒的雪夜里。不知何处飘来一管箫声,平缓悠远的曲调中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跳脱的音节来,好似一缕和煦的春风吹进了幽静的山野中。
记忆中容貌已经模糊的父亲明显一怔,她循声望去,起风了。绿树扬叶,簌簌落白。箫声愈远,甚至时断时续。等到风定树止,其音则彻底不闻。
……
暗卫附耳,三言两语道明机要。姚知微整了整仪表,快步走向议事厅,一柱香后方至。卫硕、宁青筠、徐静姝三人早已落座等候,手边茶水都添过了一轮。
卫硕等得着急,频频转头去望门口。眼睛都瞧尖了,终于瞥见一抹熟悉的衣角。他忙起身迎上,口称殿下:“殿下,您来了。”
座位上安之若素的宁青筠与徐静姝齐齐起身,异口同声道:“殿下。”
“都坐。”姚知微走至主位上,掀衣坐下,端起桌上早备好的一盏酽茶。茶已经冷了,但她并不在意,啜了一口后,搁下茶杯,吩咐婢女上些糕点。
门外,训练有素的婢女得令,旋即离去。不多时,便有四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子提着朱漆描金食盒,鱼贯而入,依次在每人面前摆上一碟刚出炉的糕点。
“都吃过了吗?本王还未用早膳,一起吃点。”姚知微拿起一张剪裁方正的油纸,捏起一块香喷喷的酥油糖饼,对衆人道。
“谢殿下赏赐。”三人齐声应。
宁青筠夹起一枚青团,徐静姝则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乳酪。只有卫硕面对这些精致的点心无动于衷,蹙着眉头道:“殿下今日似乎起得有些晚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