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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按捺住好奇心,毕恭毕敬道:“回殿下,殷姒姑娘已经用完膳好一会儿了。她叫春玲姐姐给她寻了些针线,说是要打发时间,现在正歪在窗边的螭吻榻上绣花。”
“绣花?”姚知微一愣。
当初打探来关于殷姒的消息,对方擅长的可没有女红这一项。倒是音律、歌舞,连师承都有提及。只是巫医乐师百工之流,人皆不以为正业,多称其贱。姚知微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殷姒所擅之艺,但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她放轻了步子,撩起下摆,擡腿迈过并不低矮的门槛。房间仍是她的房间,哪怕她小半个月都没有在此歇息,布局也依旧维持着原状。
屋内陈设是姚知微一贯追求的简洁大方。没有什麽明晃晃的值钱物件,多是人见了不认识的旧朝古董。譬如一进门,两侧摆着的寒兰。花的品种并不名贵,但是花盆和撑着盆的花架,比大虞立国这堪堪百年的历史要久远的多。
姚知微嫌珠帘碍事,所以房里并没有挂。她往里走了两步,转身,便看见了窗前支着的那张长长的矮脚榻。榻身以一张矮几一分为二,几上摆着钧红瓷器和一个香炉。
金错银的羽人博山炉里,贮了沉水香汤,润气蒸香。水熏的烟雾温和,缭绕在侧首低头的殷姒身边,将她眉眼都点得水灵了几分。她穿针引线的动作很生硬,明显能看得出来她的不熟练。
姚知微抿唇,站在两根堂柱间望她,长身玉立,如山间一棵挺拔的松。屋内帷帐皆被铜鈎束在柱身上,分明遮不住她的身姿。可殷姒绣得十分专注,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姚知微的到来。直到姚知微发觉自己长时间站一个姿势,腿有些发麻,忍不住出了声:“殷姒。”
坐榻上正聚精会神的女人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寻声望去,放下了手里的物什。殷姒起身,朝姚知微盈盈一拜,倒是没有了昨夜尖牙利爪刚长齐的猫儿一般的扎人:“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姚知微开口,才发觉喉咙有些干涩,所以她的声音带着些哑。或许是昨日的酒灼了喉,今儿才发作。只是,一早跟姚思嘉说话,怎麽没有发现呢?
姚知微顿了顿,从容地走到殷姒面前,却没有同往常一样仔细打量她,而是矜持地坐了下去。她展了展袍角,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昨天本王喝得有些多,不知道有没有冒犯你。如果有,酒后失态,还请见谅。”
这话就言重了,她原不原谅,也无法左右姚知微的行为。但想起昨夜,殷姒也有些心不在焉。姚知微醉了,所以前言不搭后语。那她呢?
她是依附于姚知微的菟丝花,哪怕替姚知微挡了刀,对蜀王来说,充其量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救命恩人。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好生待她,许以所依,就算是知恩图报了。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是依赖对方求存的角色,怎麽敢趁着人家醉酒,就对人家出言不逊呢?
因为那两张纸?
真是活见鬼……
殷姒摇了摇头,答道:“殿下放心,您没有冒犯我。”
“华清池里应该算,那晚本王并没有喝饮酒。”姚知微敛衽,看上去神色自若,“没有看清楚你是谁,就霸王硬上弓,本王十分抱歉。”
“带病之躯,意料之外,我不后悔,殿下无需自责。”殷姒平静的不像话。弦住富
她说过了,那是她的一厢情愿。
姚知微哑然,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胸襟倒是开阔,本王甘拜下风。当初与你有言在先,本王事成还你自由。眼下对本王有救命之恩,若想提前离开,本王也会履行先前的承诺。”
锦衣玉食的自由,很诱人不是吗?
殷姒闻言,陷入了沉思。
榻上的姚知微很有耐心,将自己的心思僞装的也很好。她没有刚才那样心虚和局促,提起枣红色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準备润润唇。同女人之间谈判的经历她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没有此刻面对殷姒时这般小心翼翼。
“就算殿下会放,我现在也不能离开。”殷姒的回绝,令姚知微眼前一亮。但她的理由很简单,而且没有考虑自认为没有可能发展的私情:“当初殿下向陛下要了我来,朝野皆知,晋王也因此与殿下交恶。伯父堂兄更不必说,敢怒不敢言罢了。”
“若是我忽然消失,哪怕天高皇帝远,消息也总有传到京城里的一天。陛下会不会因此多想,从而怀疑殿下的动机,尚且不论。但殿下如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藏匿我一个大活人呢?”
皇帝可能耳目日渐闭塞,但这种症状并不至于威胁生命。剑南虽然在姚知微的掌握之中,可她也无法保证,王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是干净的。眼线这种东西,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一时半会是不可能除尽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