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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微点头:“好,晚膳后,我在太液池畔等你。宫里有他,我不想多待,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去。”
“嗯……”
送林澈回清镜殿后,姚知微因自己流言在身,刻意避嫌未进。她折返承庆时,不知道殷姒同淑妃谈了些什麽,两个人相处已很是融洽。
姚知微见状,识趣地没有插话。她捉过伏在淑妃膝上的貍奴,命人打了温水来,按着它仔细地洗了两遍。而后随便用毛巾裹了裹,粗粗掸尽它毛上的水。
猫儿是刚抱来不久的,不大,叫起来还有点奶气。姚知微抱了一会,嫌它喵喵叫得厉害,便将她丢给一侧诚惶诚恐的婢女了。毛茸茸的手感是不错,但比起软玉温香,还差的远。
因着姚知微搬出了清思殿,也不留宿宫中。酉戌交替时,承庆殿便摆上了丰盛的晚膳。
美酒佳肴,姚知微却拒了淑妃的好意,笑着推掉了酒盏:“母妃勿怪,喝酒误事。”
淑妃并不强迫她,只亲自拎了壶,慈爱地望着殷姒:“那阿姒来一些尝尝?知礼特意从宫外带来的桑落,若瑶从前最是……”
话说了一半,淑妃自觉失言。
好在姚知微浑然不觉,她撂下玉箸,莞尔道:“母妃就不要想着趁机沾上一星半点了,儿臣同阿姒都不喝。您当心知礼明早来请安发现了,又要苦口婆心地劝诫您。”
“……”淑妃闻声失效,却是乖乖放下了酒壶,“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养成了这麽个性子。不说话还挺招人喜欢,一说起来没完没了。”
“也就对您,”姚知微温声道,“知礼在外面寡言少语,连陛下的面子也不愿意卖,儿臣好生敬佩。”
“崔家子弟要有风骨,便是没有,随性自在总好过随波逐流。我看姚二年纪越大越糊涂,当年太子的事,可窥其人品之真……”说起姚元睿,淑妃是毫不客气,“他闭目塞听,旁人不敢说、不愿说。你我却都清楚,这些年的太平谄媚阿谀之辈都是粉饰出来的。”
“边疆域外俯首称臣的国族,大权在握的各道节度使,谋立东宫以求更进一步的世家……一旦姚二撒手人寰,留给新君的就是一堆烂摊子。内忧外患若是并起,天下改姓不要紧,要紧的是黎民百姓的命。”
姚知微颔首:“母后说的是,儿臣明白。”
在流血中实现的权力交接,在本朝实在不算罕见。偏偏以兵谏这种暴力手段逼宫登位的皇帝,都是大虞数一数二的雄主。姚元睿御极的前三十年,的确兢兢业业,靠着重用先帝留下的那批老臣延续了太宗开创的盛世,算得上明君。
可自太子姚知景被稀里糊涂的扣上造反的帽子,连带着身后的一干人等死的死、贬的贬后,原本蒸蒸日上的盛世便有些盛极必衰的影子了。不过短短七年,朝野中就变成了奸佞当道。贤直不存,君昏臣暗,这累三世之君心血铸就的昌盛,不知不觉中就开始江河日下。
阁楼造之难,毁之易。只消沾上一点儿星星之火,前人的努力便能轻而易举的付诸一炬。时至今日,姚虞的状况就算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可木已见朽,人已离心。王朝的分崩离析只是时间问题,一旦维持大局者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姚知微无法预测那一天到来时,天下到底是一个什麽局面。但她同所有蛰伏的野兽一样,已然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不过困兽犹有一斗之力,选择站出来同它鱼死网破会让同样潜伏在暗夜里的虎狼做收渔利。没有人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何况这是争锋天下的大事。
殷姒从屏风后绕出,将姚知微交给她的那小小的东西还给了她:“殿下,药我已经重新擦过了。”
姚知微回过神来,接过那纽扣一般精致小巧的金器,重新拧回了衣衿处。就算任人仔仔细细的看,它也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金钮,是富贵人家常用的装饰。没有人会想得到,纽扣大小的物件竟里还能藏着别的什麽。
“走吧。”姚知微理了理衣袍,自然地牵起殷姒的手,去向淑妃告别。
“是。”殷姒顺从地跟上,衣鬓都有着一股淡淡的异香。那香气非兰非麝,亦非姚知微身上冷淡清冽的味道。
她前世做贵妃时,宠冠六宫,四海珍奇姚元睿尽数奉上,只为博她一笑。所以,在一些领域她也算见多识广。尤其是在调香一事上,尽管她接触晚,但颇有小成。毕竟,只因她喜欢,姚元睿便特意从边军中抽调精锐上万,成立了“红袖司”,专司贵妃所用的域外香料采买。
西域传来的香料,种类繁多,千金难求。所以,仅仅是每年花在红袖司采买进项上的银子,就多达数十州之税。皇帝以如此的大手笔投其所好,那麽殷姒对这方面的了解深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