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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看了萧何几眼,摇头道:“你分明就是闲不下来。”
就在萧何想要解释时,他们居住的庭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皂衣小吏快步出现在了院中,同时也给两人传来了一个消息。
殿下来了!
此刻正在零陵的县衙召见他们。
萧何跟刘季心神一凛,不敢再多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跟着小吏朝县衙走去。
他们其实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这半月来,他们对扶苏是充满了好奇,过去天下对扶苏有很多赞誉,但毕竟未曾亲身一见,因而并不会真的相信,而且他们非是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自不会真因此就高看。
同时。
他们也很是好奇,这位储君将他们召集过来,究竟意欲何为,又想让他们做什么。
当萧何跟刘季赶到县衙时,零陵的县长、县尉等人,早就到了县衙,李旦、郑如等同样恭敬的候在一旁,两人朝众人微微颔首,简单打了个照面,并没有任何言语,在大堂找了个相对靠后的位置,就这般坐了下去。
不多时。
吴芮、无诸、时岳等人也到场了。
全场很安静。
并无一人主动开口。
更无一人试图打破大堂的寂静。
全都安静的等候在一旁,只是目光不时看向堂外。
众人并未等候太久。
很快。
大堂外就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并不沉重,甚至显得有些轻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一袭黑色长衫的男子,面带温笑的进入到了大堂,其脸上虽挂着淡淡的浅笑,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不敢生出轻慢之心。
见到来人,时岳、茅尘等少数几人,却是陡然瞪大了眼,满眼不敢置信。
当时的那文吏竟是大秦储君?
这……
这怎么可能?
他们揉了揉眼,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但在仔细看了几眼后,最终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就是当初领首的‘校正登录史册’史吏。
想到这。
时岳等人心中一阵惊惶。
他们当时可真没有太把扶苏当回事。
只是把他当成了寻常官吏,若是知晓扶苏是大秦储君,他们又岂敢那般造次?
几人都是心思敏捷的人,在知晓扶苏是大秦储君后,当即也反应了过来,只怕当时跟着扶苏前来的那几位小吏,恐也都身份惊人,甚至很可能是其他公子。
也难怪当时真正做登记的是那位赶牛的。
时岳等人的惊惶,并不为其他人知晓,在扶苏进入大殿的瞬间,以零陵县长为首的官吏,便直接躬身作揖道:“臣等参见殿下。”
其他人也跟着高声道。
扶苏微微颔首。
他在主座上坐下,目光平静的扫向众人,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缓缓道:“在场的一些官吏,我其实是接触过的,只不过当时因为一些事情,并不便表明身份,还请诸位不要介怀。”
闻言。
时岳等人苦笑一声。
他们现在哪敢有半点意见。
到这时。
他们也反应过来。
怪不得他们能进入储君的事务府,原来原因便在于此。
当时扶苏等人在关中游历时,其实也曾亲口对他们说过,只是他们当时并未在意,毕竟一个官职并不比他们高到哪里去的官吏说的话,谁又会真的当真呢?
其他人听着扶苏的话,眼中露出一抹异色。
李旦、郑如目光微动。
他们微不可察的扫了几眼四周,在看到时岳等人局促脸色时,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而他们也大致明白扶苏说的是何事了。
扶苏并未就此多做言语,缓缓道:“诸位来零陵已有一段时间了,恐也是等的有些心急了,我也就闲话少说,这次将诸位召集过来,的确是有要事交给诸位处理。”
“当时的令书上其实已有透露,只是不多。”
“你们的职事是对南海士官的转职,做出相对稳妥的处置安排。”
“你们这次并不会进入岭南。”
“事务府就设在零陵。”
说着。
扶苏大袖一挥。
几名在大堂外等候的小吏,仿佛是得到了指令,瞬间抱着几摞竹简进来了。
扶苏道:“这是南海士官自己所写的申请书,上面是士官自己的想法,其中还有几卷是朝廷能够提供的官职,你们可依据这些竹简,对军中士官做出合理的安排。”
说完。
扶苏将在军中说的内容再度说了出来。
只是在听完自己要做的事,以及朝廷在南海做的事,众人全都不由瞠目,甚至是有些目瞪口呆,这些事完全出乎了他们意料。
尤其是扶苏云淡风轻的说出‘给予士卒子弟入学的机会’、‘给予士官出仕为吏的资格’以及‘赐氏’等话语时,更是让众人只觉心中一震。
对于下方众人的震惊,扶苏并未有太多理会。
也无需去理会。
他淡淡道:“只是事务府的第一次任事,也是朝廷做出的一次尝试,希望诸位能尽心而为。”
“扶苏拜谢。”
扶苏朝下方众人一礼。
众人也是连忙道:“臣等定谨遵殿下之令。”
扶苏点点头,道:“天色已不早了,我也就不再说了,这些竹简就留给诸位参考,这次诸位肩上的任务很重,不过时间尚早,我相信以诸位的能力,是能够将此事做好的。”
简单勉励了几句,扶苏便离开了。
留下还处于震惊的众人。
良久。
终于有人清醒过来。
望着大堂中间摆放的竹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们都是心思狡黠之人,此刻已经明白过来,他们这次恐是上了贼船,虽然眼下只局限在了军中,但这些事一旦散布出去,他们日后回到地方,恐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因为他们将做的事,跟过往的习性背驰。
刘季同样眉头紧锁。
等其他人离开后,他再度靠近了萧何,凝声道:“你对殿下说的有何看法?”
萧何挑眉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感觉此事非同寻常,扶苏殿下是大秦储君,他所做的任何事,其实都暗含着秦廷的意志,此事能在朝堂通过,恐是得到了不少人认可,过往关东各地对秦充满了怨恨跟惧怕,其实也不无道理。”
“秦终究不类天下!”
“只是我对这些做法有些存疑。”
“真的能推行下去?”
“就算这次能完成,但下一次呢?”
“朝廷恐是想借此解决军队的一些积弊,但一百来年积累下来的积弊,岂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决掉的?”
萧何眉头紧皱。
眉宇间带着浓浓的不解。
震惊之余,他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主意的漏洞,根本就没有持续性,也仅仅只适用于少量人,一旦数量一多,秦廷根本就担负不起。
他尚且能看的出,朝廷不可能看不出。
但为何朝廷还要一意孤行?
他想不明白。
萧何没看明白,刘季却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笑着道:“什么类不类的,秦是秦,周是周,秦就不是周,周也不是秦,你只要分清了这个区别,其实一切就能看明白了。”
“周秦是两个国度。”
闻言。
萧何目光一皱。
他看着刘季,好奇道:“你看出了什么?”
刘季摇摇头道:“我那看得出多少?只是你一直理解错了,秦跟周是不一样的,秦的基础是法,强盛的根基在于军功爵,而军功爵讲的是人人奋勇争先,便有机会出人头地,秦的这一套体制跟周沿袭的贵族体系是不同的。”
“甚至是背驰的。”
“因而两者注定会发生冲突。”
“眼下殿下只是开始有意对贵族体系做出针对,同时试图搭建新的体系,因而所谓的可持续性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做到,只要能做到,那就是成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