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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桥生猛地怔住,他知道对方是从篝火另一面跳跃过来的,可无惧火焰的魄力还是让他感到震撼,并且在火焰中起舞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舞女两手各持一根绳索,绳索两头是两枚燃烧的火球,她踏着巫鼓声快速旋转手中火绳,四颗火球如同风火轮,被挥舞得虎虎生风。
在火舞中,罗桥生似乎看见无数欢愉与呐喊的灵魂,不同程度的火焰光芒汇聚出一张张陌生的魂灵的面庞,他们在高歌与哭诉,他们张狂抑或是失措。仿佛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动出来,让他在那一刻明白了生与死的意义。
“她叫什么?”他问身边的人。
“萤火。是我们乌兰国有名的舞姬!国中凡是有重大祭典,那一定是由他出演火舞!”
罗桥生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萤火,月轮比萤火。虽是微小的生灵,却敢于直面烈火。
“啊啊啊!是红纹巨蝎!啊啊啊快跑!”
场面陡然一乱!
一只巨大的红纹巨蝎踩在篝火中,弯曲的蝎尾在火焰中闪烁着寒光,四周涌来密密麻麻的黄蝎,如同一张黄黑的地毯铺在沙地上。
方才欢声笑语的人群做鸟兽逃窜,来不及逃跑的人便被蝎潮淹没,只听此起彼伏的尖叫响起!
在这样的慌乱下,罗桥生猛地转头,却见萤火手持着火绳,直面那只火焰中恐怖的红纹巨蝎。
罗桥生以为她被吓傻愣在原地,当即从袖中抽出一枝春,在天地之间划了几笔,一时间沙海真如汪洋一般荡起波涛,一副天地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中上下浮动着金色的诗文字迹,全是罗桥生所著书卷。蝎潮在画卷中被跌来宕去,罗桥生趁机冲到萤火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愣着做什么!跑啊!”
两人拉扯着穿越一片蝎潮,动乱中,不知是谁推倒了沿途火把,火焰顺着蝎潮燃烧起来,烈焰冲天,在黑夜中形成一片火海。
“你是谁?”萤火边逃跑,边大声问他。
罗桥生从来没有这般肆无忌惮地奔跑过,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他快活得仿佛一个普通人,他也高声回答:“罗桥生!我叫罗桥生!”
“我是一个自由的人!”
两人一鼓作气跑了数百米,喘息着回头望那片火海,他们知道自己远离了生死边界,忘记了恐怖的毒蝎,两人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笑出声。
萤火说:“罗桥生,欢迎你来到乌兰国。”
第八十一章
罗桥生与萤火一见如故, 白日里萤火领着他在乌兰国中四处转悠,感受当地风土人情,夜晚便捎着罗桥生去观看火舞。
罗桥生手握着一枝春兴致勃勃地记录着所见所闻, 又见乌兰国中家家户户绘有一只神鸟图腾,忍不住询问。
“他们为什么要将一只鸟的图腾画在家中?那是什么鸟?有什么意义?”
“千百年来, 鸾鸟一直是守护乌兰国的神鸟, 有它在,乌兰国不受烈火、干旱灾害,可免巫妖、毒蝎侵扰。”萤火指向大漠深处,“而鸾鸟常栖息在大孤山林中, 所以乌兰国每年便派人去大孤山采集一棵神木, 以供鸾鸟停息。”
她的眸中闪烁着亮光, 望向遥远的大漠:“神木,名为梧桐木。”
“这种神木, 不光受鸾鸟喜爱, 妖族大部分鸟兽都十分欢喜。”罗桥生道,“据我所知, 风行九部的乐谱中有一首《玉台凤凰游》,唱的就是妖族凤凰常栖于梧桐木上。”
他回忆着凤凰游古朴的调子,哼唱了一段:“吴山有凤,择木而栖。相与相知, 不与相治。吴山有凤,大泽而西。同日同月, 君子宇役……”
罗桥生拍了拍脑袋:“后面记不清啦,我脑子不大好, 忘得快。”
萤火失笑,摇了摇头, 正色道:“五日后出战巫妖国,乌兰国中会取来神木,请鸾鸟庇佑,到时我会出演火舞,你记得来看。”
画面再次变化,现在叶长岐站在乌兰国前,罗桥生在他身边,四周的民众围堵在国门处,他们一同渴望地注视着大漠深处,此时,乌兰国前没有那座高大将军石雕,而是点燃了一簇篝火,火焰燃腾,黑青的烟缕缕上升。
不多时,叶长岐听见有序的呼号声。
一队人马从沙海中驶来,马车上拉着一块巨型木头。
等到了乌兰国前,数百号人上前,喊着号子将木头抬起来。那是一截三人合抱粗的巨木,木头内部呈浅灰色,有一些深色的纹路,纹理紧密细致。
叶长岐走近了一些,闻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是梧桐木,他忽然想起在地宫鸟笼中也获得了一串梧桐木佛珠,光泽细腻,香气令人难以忘怀。
众人迈着沉稳的步伐将梧桐巨木抬入篝火中,巨大的木材将火焰遮盖,火势转小,可下一刻,他们朝着梧桐木倾倒出火油,油浸湿大部分梧桐木,火舌顺着油爬上巨木。
形成一条火道。
耳边回荡起清脆悦耳的银铃声,身着祭祀服饰的萤火从巨木那头跳上来。他穿着一身黑红色厚重的衣物,除了繁复的图腾纹样,剩下的全是银饰与银铃。萤火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面具四周棕红毛发披散,在跃动时,如同野兽狂野的鬃毛。
萤火的双手裸露,手背上绘制着金色的鸾鸟图腾,他两掌一翻,两团火焰从掌心冒出来,青色的鬼火好似六道轮回图中“三世佛”怒睁的圆目,在火道中飘忽不定,审视着人间。
他在鼓乐声中高抬双臂,乌兰国顿时下起如星的火雨。
火雨越来越大,照亮了整片天际。
叶长岐听见罗桥生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人群隐隐躁动,传出低声私语。
“往年的祭祀没有这么大的火雨啊?”
“这火焰好像不受控制……”
“快看!神木烧起来了!啊啊啊敌袭!是敌袭!”
原来,不是火雨,而是巫妖提前听到消息,提前来袭!
画面陡然一转,罗桥生与萤火在沙漠狂奔,似乎正在躲避什么妖魔的追杀。在他们身后的天宇上,一群焦黑的鸠鸟尾随而来,他俩跑到巴楚河的岸边,见到一只木舟,两人连忙登上木舟,匆匆朝乌兰国方向划去。
“快点!快点!只要过了巴楚河!就受鸾鸟庇佑,巫妖的鸠鸟就不会跟过来了!”萤火推着船在水中浮游,随后爬上船,两人缩在木船上,见鸠鸟还盘旋在空中。
“它们怎么不离开!”罗桥生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萤火匆匆念叨,“啊我想起来了!鸠鸟只能看见移动的什么东西和闻到沾染过巫妖血液的东西!”
他转过身,瞧了一眼罗桥生,重重地朝着他的后颈劈去,抽出一端火神绳将他双手绑起来。
罗桥生顿感不妙,挣扎起来,“你做什么!不要!不要!不要!”罗桥生大喊,“你要做什么!不可以!”
萤火将他的双手绑起来,从他的衣袖中抽出一枝春,捏着罗桥生的下巴,逼他张开嘴,将一枝春横咬在口中,随后他一把将罗桥生推入巴楚河中!
河中琼花荡漾,萤火面对追来的巫妖毫无惧意,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点燃脚下小舟,为了让火势更大,他取下腰间悬挂的磨成粉的火石,全部洒在船上。
罗桥生沉在巴楚河的河底,双腿乱蹬试图浮出水面,却见河面上亮起火光,无数星光般的琼花围簇着起火的木舟,萤火的身影在水波中影影绰绰,好似一只飞蛾在火中起舞!
他看见从巴楚河的另一边,一道焦黑的爪子划破了平静的湖面。
那道漆黑的影子从湖面极快滑过来,直直地朝着起火的木舟而去!
随后,一爪刺穿萤火的身体——
巴楚河清冽的河水中绽开几滴血红色的花,鸠鸟抓起重伤的萤火,朝着高处飞去,当罗桥生吐出一枝春,蹬出水面,大口喘息着,他看见鸠鸟飞到大漠的至高处,随后一道黑影从高空中落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