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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郎君于武学上还算有些天赋,依属下看,再过不了多久,只怕是白二少爷都没办法再欺负他。”
“木朝生性子很傲,这番话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顿了顿,他状似无意如同随口一问般道:“午膳吃的什么?”
阿南给他一一报上,又补充了一句:“临近晌午时白少傅来了一趟,给木小郎君带了些点心。”
“枝玉又去找他,”季萧未轻笑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成日正事不干只知晓往朕的紫宸殿跑,木朝生如今正是调养身子的时候,总给他喂些点心果子,吃多了正顿又挑嘴。”
阿南闷声不敢吭气。
回到紫宸殿时木朝生还在睡觉,乖乖巧巧缩在被褥里,季萧未本想将其叫醒,伸出手去却忽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回身吩咐桃子:“去叫司衣房准备两身马服,尺寸朕写给你。”
“是。”
秋日天凉下来之后木朝生便很贪睡,午膳之后一直睡到日落西山,直到窗外的动静实在难以忽视,被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将窗户打开。
冷风便在一瞬间从窗外吹入,害得他一个激灵,倒是清醒了很多,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到了铮然的剑鸣和剑刃划出的道道风声。
他大约能从风声中听出来挥剑之人究竟是何种姿势,又是何种招式,只觉得这人实在厉害,招招凌厉,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练成这般。
他走了会儿神,片刻之后一股熟悉的冷香钻入鼻腔,他眨眨眼,听见季萧未微微重了些许的喘息声,闷咳了两声,问:“在想什么?”
“你真厉害,”木朝生由衷敬佩道,“是教给我的那些姿势么?”
“嗯,”季萧未手里拿的是覆水,剑鞘还留在窗前,顺势便将其插了回去,冷笑道,“小狗耳朵挺灵。”
木朝生以前听过更具有侮辱性的称呼,似这般如同称呼爱宠一般的昵称更无法让他有一丝一毫怒容,只接着道:“为何与我做出来的不同?”
“因为你下盘不够稳,速度不够快,”季萧未又咳了两声,漫不经心道,“想试试么?”
木朝生那双无神的眼睛亮了亮,正欲开口,却听男人哑着声音淡淡道:“今日不教,改日再说。”
木朝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
男人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窗前,木朝生气急败坏,拿了桌上的果子朝着男人离去的方向丢过去。
到底没给他砸到人,季萧未从殿外进来,没工夫去收拾不听话的小狗,先去了偏殿沐浴。
他将外裳搭在手臂上,白发统统揽在一侧肩头,低垂着眉眼整理自己臂弯上的外衫,喊木朝生过来:“来帮朕沐浴。”
木朝生忙下了榻:“哦哦。”
过了片刻,他又小声道:“我找不到鞋了。”
“笨。”
木朝生虽然地位低微,却从未干过粗活,笨手笨脚,季萧未倒也没真的打算让他帮自己沐浴,只怕最后会弄得乱七八糟,只让他留在身边淋水。
木朝生白日睡多了,现下精神头正盛,认认真真舀着水,而后不慎碰到了男人的发丝,又觉得好玩,心不在焉揪着一缕头发玩了半晌。
季萧未阖眼小憩了片刻,头皮实在扯得痛意难以忽视,这才颇有些不耐道:“松手。”
“哦,”木朝生乖乖收回指尖,尴尬地屈指蹭了蹭面颊,道,“我还是出去。”
“下月初有一场秋猎,”季萧未答非所问道,“朕叫桃子做了新的衣衫,等会若是送来便试一试。”
木朝生想溜走的脚步忽地一顿,心跳骤然加快,“我也要去么?”
“你若是觉得一个人在殿中也有意思,也不是非去不可。”
木朝生唇瓣动了动,忽然想到什么,问:“是否是白太傅......”
他扭扭捏捏,不敢直说,担心是不是白枝玉去劝过之后才有此结果,若是日后算起账来,岂不是又要算在他头上。
那此番答应岂不是吃了大亏。
他犹豫不决,季萧未懒懒散散半睁着眼偏头看他,语气淡淡:“白少傅如何?”
木朝生不敢说了,多说多错,季萧未既不曾主动提起,那他也当全然不知便可。
季萧未又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同他关系还算不错。”
木朝生心道自然,白枝玉不曾欺负过他,还时常给他送吃的,如何能叫人讨厌得起来。
季萧未大约也只是问问,他这样的人,都能狠心将心爱之人送给臣子,养的替身和别的男人亲近点又怎么了。
想必也是不在意的,大度得很。
男人倒不知道他心中如何编排自己,大约是失去了兴趣,让木朝生滚出去。
他便愉快地滚了。
*
第二月初的围猎办得声势浩大,整个大晟的官员皆携亲眷参与,木朝生本没资格参与围猎,但季萧未执意要将他带上,就算是臣子有异议也不可质疑皇帝的决断。
木朝生原以为会有很多阻碍,没想到除了吴家向季萧未施过压,便不曾再有别的臣子发表意见,倒真让他顺利跟着季萧未上了郊外猎场。
还是与季萧未一同坐着轿子来的。
白梨从小的愿望便是上阵杀敌,难得有机会能够骑马,早便将弟弟忘得干干净净,随同友人一起在前头纵马。
白枝玉是权臣,也不与家眷们走在一处,正与回京的白丹秋贴肩走在一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只余下白瑾一人跟在家眷队伍里,闷闷不乐垂着脑袋往前走,半晌才抬头望最前头的轿撵望去,隔着隐隐绰绰的帷帘,瞧见季萧未正抬手捏了捏木朝生的面颊。
如此地亲昵暧昧。
从前他在季萧未面前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白瑾感到失望失落,又看看恣意笑闹的二哥和明显更为亲近的长兄长姐,忽觉自己多余,咬咬唇瓣同身边的侍女小声道:“我想回府。”
“小少爷不是刚来,怎就想走了,”侍女担忧道,“可是身体不适,去同陛下说一声。”
眼见侍女要走,白瑾忙抓了她的手臂,委屈道:“萧未哥哥如今身边有了他人,只怕是我现在离开他也发觉不了。”
他看起来还是十分纠结,半晌又问:“我与那......那奴隶比起来,可是真的不如他?”
木朝生的容貌实在漂亮,吴信然十分瞧不上他的出身,却也在某一次闲聊时说漏了嘴,提到对方那张艳丽得叫人忘不掉的容颜。
白瑾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清秀,木朝生哪怕只是耍赖使坏,有那张脸撑着,都像是某家贵族小少爷,矜娇又傲气,像一种花。
他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花,只忽然觉得焦虑。
自从与吴家联姻之后,季萧未便与他彻底生疏了,再没机会私下相处。
像木朝生这样的人,若非出身低贱,只怕很多人都会喜欢他。
他这般一说,侍女便也知道为何而闷闷不乐,劝慰道:“小少爷自然是讨人喜欢的,再加上出身在此放着,那人皮囊再如何特殊,终归也只是个奴隶。”
但白瑾的脸色却愈发难看,咬了咬下唇,唇瓣咬得有些泛白,看起来焦虑不安。
侍女只觉得白瑾可怜又可爱,喜欢得紧,宽慰道:“没事的小少爷,陛下的心肯定是向着您的,那个奴隶身份卑微,若不是有一双诡异的阴阳眼,陛下怎么会多瞧他一眼。”
“再加上坊间一直传闻,陛下时常对着那奴隶叫小少爷的名字,只怕是知道此生与小少爷无缘,因此才找他留作替身以表慰藉。”
“那个人,我听萧未哥哥叫他木朝生,他是木家的人吗?”
“是啊,”侍女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忽地一拍掌心道,“对了,那木家不是与小少爷家有着血海深仇,恐怕陛下是故意留着人在身边折辱,等着给小少爷出气呢。”
她哄得尽心尽力,白瑾却仍然没放下心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