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血脉。
他从未想过要一个孩子。
哪怕是她生的,也
侯府门口,马匹高高扬起前蹄,顾筠跃下马,看着大开的府门,一时竟没有立刻进去。
侯爷,夫人生病,叫了郎中去看。见他不动,管家迎上来小声禀告道。
又病了?
寒风凛冽,顾筠再顾不上其他,朝着正院大步走去。
入了院,正遇上了府上惯用的郎中从房里出来。
避子汤到底伤身,夫人现今已有了伤到底子的征兆,若能停药,最好先停上一段时日,郎中俯身朝他行礼,语气平和地将叶瑾此时的境况说了一通,末了叹息加上一句,如此下去,怕是子嗣艰难。
今日,叶瑾醒来后便觉腹痛难忍,叫了郎中来,最后判断是经水不利。
二人相处将近一年来,每次行房后,叶瑾总要喝下避子汤,方子便是这位郎中开的,虽已尽量用了伤害小的药材,但她喝得太频,日积月累下来,到底还是伤了身体。
不是他猜得那般。
顾筠站在原地,发现心中竟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他看向屋内,榻上女子面色苍白,近来养出的那点丰润仿佛一夕之间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一个单薄如纸的剪影。
他看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涩然开口道:那便停了罢。
不能停!闻言,屋里叶瑾忍着腹痛硬是翻身坐起,她甩开丫鬟的搀扶,盯着顾筠一字一句道,停了药,你一下也别想碰我。
一年之期刚过一月,自由还没影,先搞出个孩子?
想让她给他生孩子,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这一刻,笼罩在二人身上那层虚假的和睦骤然被撕裂开来,露出早已千疮百孔的内里。
这若是不停药,夫人此症只会越来越重,将来就算想要有孕,也再不可得了,一旁郎中有些犹豫道,如此下去,伤身事小,恐怕会有碍寿命。
痛经就让它痛,生不出来就不生,折寿就折寿,我不在乎,反正这药我必须喝。腹中疼痛愈盛,叶瑾面上却不见一丝怯意。
她瞪着他,那么用力,眸中满是戒备,带着压不下的厌恶。
绝子,折寿,单独哪样拿出来,不叫当世女子露出惧意,可搁在她的面前,搁在她对他的恨意前,却统统不值一提。
迎着女子冰凉的眸光,顾筠静静立于原地。
从出宫开始,一直纠缠在他耳边的另一个声音忽地放大,变得格外清晰,那声音在又哭又笑:我平生有二罪,一为嫁入安定侯府,二为生下你这个孽障,我该叫顾家血脉绝于我身,叫那两个疯子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顾家血脉
顾家血脉。
确实恶心。
顾筠看着叶瑾,眸中大片荒原,冰雪覆盖之下满是冻土,唇边却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我说停便停,他道,停你的,我来喝。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转折生硬,加了一段赏梅
谢谢蔡依林的小宝贝儿、躺平的营养液,比心~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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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第一反应是不信。
他喝?她怎么知道他喝的是不是避子药?
然而, 不等她质疑,对面男子像已想到她所想,接着道:我若想骗你,给你偷换药不是更简便, 何必自己还要喝那苦汤。
叶瑾沉默, 倒也是这个道理。
可有男子用的避子汤?说着,顾筠径自去问一旁的郎中。
老夫确有看过一个方子, 那头发花白的郎中看顾筠的眼神, 像在看一个年少轻狂的疯子, 颤巍巍道, 只是那方子用药猛烈,很是伤身, 长此以往, 恐对子嗣不利。
去开, 让她们煎药。顾筠摆手。
床榻旁, 马嬷嬷抬起一张含着泪皱纹遍布的脸, 和郎中去到一边桌上拿方子, 出乎叶瑾意料的是, 这位会在她用瓷片扎顾筠时奋不顾身扑上来的老妇人竟没有开口去劝, 而是顺从地去做这件在当世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事情。
别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 就算到了各项技术研究更成熟的现代,也有不少男人连个最基本的避孕套都不愿戴, 或让另一半吃药,或让另一半去上伤身的环。
所以, 他究竟为何会甘愿去吃那药呢?
因为喜欢她?
不, 叶瑾还没那么自恋。
侯爷,药煎好了。
落针可闻的屋内, 马嬷嬷亲自端着蒸腾热气的药碗递给顾筠。
在叶瑾难言的目光中,坐在塌边的男子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烛光照在他的侧影上,可以清晰见到挺拔的脖颈,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有些许药汁从唇角落下,于那冷白的皮肤上画出蜿蜒的浓黑痕迹。
药汁饮尽,马嬷嬷呈上蜜饯和帕子,却被无视。
他放在药碗,深沉如渊的眼眸朝叶瑾瞥来,不等她反应,便伸手捏着她的下颚,倾身过来,撷住了她的唇。浓郁药香随着贴近侵入呼吸,顺着相触的柔软渗过来,他撬开她的齿,然后她尝到了一种苦到极致的味道。
太苦了,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
叶瑾皱眉想要推开他,却被对方揽腰拥过去,直到胸膛紧密相贴。那拥抱太紧,紧到令人微微窒息,仿佛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对方心脏跳动的痕迹,一下又一下,急促而有力。
时间被拉到无限长,整个世界只剩下桎梏着她的那个人。血液加速流动,在耳边留下轰鸣般的声响,他将她抱起坐在身上,隔着衣裳相抵,她放在他肩上的指尖渐渐颤起来,然后在某刻,于他已结了疮疤的伤处上方用力抓紧。
那被瓷片划出的伤口分明已愈合,可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一种幻觉般刺骨的痛,顾筠低低抽了口气,然后侧头咬上她轻扬绷直的颈。
如果
喉咙中有句话想要冲口而出,被理智无情压下,他垂眸,眼睫落下长长的暗影。
如果。
哪里会有什么如果呢。
***
叶瑾这次的小日子硬是拖拖拉拉了七日有余,方才离她而去。
郎中给顾筠开的方子需要他开头连喝三日,于是他便早晚各两次,对着她连续喝了足足六次。
虽说顾筠一早有令,此事不得外传,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院子里下人间的眼神渐渐变了。
如果说,以前周遭人看着叶瑾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心机深沉手段了得的美人,那么如今,她们的眼神告诉她,自己已经变成了某种蛊惑人心的非人生物。
她定是使了妖法,令顾筠理智全失,为了避免她伤到身体,竟宁愿自己断子绝孙更关键的是,侯爷都这么付出了,她竟然还敢不领情,简直不可思议,不识抬举,大逆不道!
有次叶瑾路过花园,听到不懂事的小丫鬟在偷偷议论她莫不是狐狸精变的,被马嬷嬷当场抓住打了板子。
夫人心慈,且饶过你们一命,要是再让我抓到有人胆敢背后非议主子,便让人割了舌头发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