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庞大府邸的主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包括叶瑾都被迫动了起来。
分明洗过一次澡的身体再次入了水,更加细致地擦上香软的肤脂,换上精致的裙子,上妆,盘发。
彩云指挥着两个丫鬟,反复挪动几处灯盏的位置,只为找到一处光线更好、更衬叶瑾的角度。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去而复返的马嬷嬷带着两只红烛现身,被彩云朝圣般接过,点燃插好,然后几人对着叶瑾齐齐屈膝:给夫人道喜了。
叶瑾看了看不远处燃烧的红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红衣裙,迟钝地意识到,今夜似乎是个特别的日子。
比如说,她从名不见经传的野花,即将转成为拥有侯府名义上编制的侧室。
说的好听,不就是个妾。
当个玩物还要分三六九等,简直可笑。
叶瑾坐在床榻边,面无表情地想。
另一边,身着蓝裙的女子以手背轻试茶盏温度,确定正合适后,轻手放到男子手旁。
这里不用你侍候,下去罢。顾筠正在看一份邸报,头也不抬道。
铃兰垂眸,掩下自己眼中的幽怨,只在男子伸手去取湖笔的间隙里作势帮忙提起他宽大的袖摆,纤柔的指尖无限眷恋地在那微凉的袖口拂过,然后躬身退到一旁。
蜡烛静静燃烧,一室寂然,铃兰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目光久久落于男子的衣角,渐渐出了神。
要是岁月能停留在此刻便好了,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她近乎奢望地想着。
没有那些来了又去的新宠,只有她。
什么时辰了?出神间,男子忽然问。
回侯爷,戌时正了。铃兰看了眼沙漏,答道。
收拾了罢,顾筠放下手中湖笔,吩咐道,叫他们点灯。
这便是要去后院的意思了。
想到今日令自己难堪的那位女子,铃兰咬唇,取了件新的鹤麾来给男子披上,然后目送对方离开。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过她哪怕一眼。
那又如何呢,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以他薄情的性子,到头来,兜兜转转,陪在他身边的依然只会剩下她一个人而已。
后院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昏暗的光线,安静伫立的丫鬟,一切仿佛都回到曾经被下了药的夜晚,仔细想来,当时也有人象征性点了一对红烛,如今细品,封建社会女子的轻贱和悲哀表现得淋漓尽致。
耳边听得一声响动,屋门开了。
屏风后传来马嬷嬷带头行礼的声音,半月未听到的清冷男声随着绕过屏风的男子几乎一同出现。
视线对上的刹那,顾昀足下微顿,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睛将叶瑾细细打量。
这副浓艳打扮倒是少见,他走到她的身前,瞧着兴致不错的模样,险些忘了,今夜该是你大喜的日子。
侯爷看够了吗?叶瑾微笑,看够了便容我去卸个妆,首饰太多,压得脖子痛。
确实有些多了。
他看向她的发间,抬手取下一支金蝶步摇,沉吟片刻,又取下两支花钿簪,头顶压力渐渐减轻,直到只剩一对盘发用的银点翠镶玛瑙钗,顾筠方才停了手。
还是这般打扮更适合你。他道。
叶瑾不语。
顾筠目光扫过女子沉静如水的面容,微微阖眸,接过马嬷嬷递来的酒盏,和她对坐饮下。
歇了罢。他放下酒盏,道。
奴婢们安静退下,关好门,他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略微使力,将她朝着身后床榻压下。
床帐放下,形成一个幽密的空间,叶瑾深吸气,任由对方解了她的腰带,抚着她的下颚,低头吻来。
近在咫尺间,男子宽大的袖摆拂过颊边,一丝有别于他身上独有清冽气息的柔软馨香突然侵入她的呼吸。
叶瑾正要揽上对方脖颈的动作一顿,只觉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
一个女人。
他刚和其他女子亲热过,又来找她。
甚至连件衣服都懒得换。
他分明知道,她平生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和其他女子共享一个男人,否则她不会和陆文珏分道扬镳,也不会为了一片金叶子收留他,更不会有之后的种种纠葛。
没错,他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毕竟他想成全的,只有自己。
这一刻,久违的压抑狂风骤雨般朝着她席卷而来,她不停深呼吸,却根本无济于事。
叶瑾,你该忍的,往后余生,在他没有腻了你之前,这样的场景怕是还要经历无数次。
这点都忍不了,以后还怎么过!
呼吸相融中,他探进来,想要撬开她的齿,而叶瑾只觉反胃的恶心在这一刻终于达到顶峰。
她忍不了!凭什么是她来忍让迁就,而他却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敷衍!
唇齿相依间,顾筠忽然听到身下女子的呼吸紧促起来,没等他反应,下一刻,她撇开头,一脚将他用力踹开。
给我去洗澡!
床帷暗沉,她眼中的光却格外明亮:顾筠,要是再敢带着别的女子的香味过来找我,别怪我翻脸踢你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恢复日更!谢谢草莓和Jane的地雷以及营养液,比心~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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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这一脚踹了个实在,又是踹在了小腹上,顾筠躲避不及,很快感到隐隐作痛起来。
越发没大没小了。
他沉了脸,想训斥她,对上那张冷若冰霜的俏颜,却是一愣。
身下女子一双杏眼里满含怒火,因为太过气愤,甚至不自觉微微泛起了水光,只看她的模样,会以为被他欺负狠了似的,像只虚张声势的委屈小猫。
顾筠抬袖轻嗅,果然闻到了一丝特别的香气,脑海中划过铃兰替他整理袖摆的一幕,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生气了。
我没碰她,他开口,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拿她没办法般的安哄,不过一个奴婢,值得你气成这样。
哦,看来刚才陪他的是那个名叫铃兰的通房。
一个奴婢,他就是这么形容自己曾经亲密的枕边人的。
叶瑾皱眉,并没有因为对方没碰那人而松口气,心里反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罢了,他不就是这样的人,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去洗干净,不然休想上我的床榻。叶瑾翻身,留给对方一个不愿多谈的背影。
身后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叫下人们抬水进来。
床帐撩起,男子下床穿鞋,叶瑾静静等待着对方离去,不料一双手臂突然伸过来,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你叶瑾一惊,条件反射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哪有让我一个人去的道理,怀中人又轻又软,淡淡馨香钻入呼吸,顾筠眸色幽深,低声道,一起罢。
水花溅到地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声,隐约有女子不客气地你要不要脸娇斥传来,屋外丫鬟们纷纷垂下头。
嬷嬷,夫人甚得侯爷宠爱呢。彩云红着脸,小声和旁边等待的马嬷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