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咬牙,摇摇欲坠的理智距离崩溃只差一线,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起来。
迷茫之间,耳边的声音竟前所未有清晰起来,那人在问:难道追寻极乐,令你感到羞耻么?
不远处,融化的蜡油不堪重负,顺着烛体淌下,原本变小的火苗趁势一跃而起,屋内霎时一亮。
与此同时,冥冥中的那根线终于绷到了再也无法承受的极限,骤然断裂开来,在脑海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叶瑾用力闭眼,又睁开,借着亮起的烛光,抬起双臂,一把将近在咫尺的男子扯过来,然后用力咬在那双薄唇上,堵住了耳边令她心烦的不休话语。
阴影将叶瑾重重包围,顾筠感受着唇上杂乱无章的肆虐,微微而笑。
无尽的深渊峭壁之上开出了绝丽的花,有食人心魄的恶鬼从尽头处爬了上来,将那花揉碎,吞咽入喉。
吞下了,便是他的了。
月上中天,屋内叫了三次水,所有动静方才止息。
另一边的院落,没有入眠的段允夫妇听着下人的回报,对视一眼,长长松了口气。
成了。
今夜,所有人可算都能有个好眠了。
老爷高明!李氏捧了一句。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男子最为了解男子。段允抚着美髯有些得意。
如今只希望老天保佑,那位祖宗明日醒来,可千万别再搞出岔子。李氏双手合十,念道。
还能有什么岔子,段允不屑道,脸上的神色突然多了一分不可说的暧昧,那药花了我足足二百两,可不止这一夜的能耐。
这不就是些粉末,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李氏犹豫道。
咳,虽对着老妻无需掩饰什么,段允依然忍不住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那药名为春日醉,据说乃是西域传来的秘方,药性极为特殊但凡染上,便极难戒掉,从此每日都会渴求那事,追着男子痴缠。
世上竟还有这等邪药!李氏一惊,反应过来后,又忍着心中酸涩小声唾道,老爷如何得知此药,想来以往没少见识吧!
嗐,夫人还不知吗,外面那些我从不碰的,只是迎来送往不可免,曾无意间接触过一次而已,段允大呼冤枉,又叹了声,也幸好知道此药,不然此次也无法逢凶化吉。
是啊,只愿此次之后,老爷步步高升,段家再无凶险。
哈哈,那老夫便在此谢过夫人吉言了。
呸,贫嘴!
窗外,有厚实的云朵飘来,遮住了弯弯的月牙,天地间霎时陷入深沉的黑暗,幽邃丛生之处,罪恶之花在迎风盛开,张牙舞爪的猖狂。
而在床帐围起来的空间里,叶瑾累极昏睡,任凭男子将她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下章已更~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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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大亮了。
床榻一侧的男子不见踪影,丫鬟掀了帘子进来,轻声问她可要梳洗。
药呢?叶瑾疲惫地眨眨眼,哑声问。
夫人可是身体不适,奴婢叫郎中来。丫鬟有些不解地回答。
不用找郎中,给我熬一副防止女子有孕的药,叶瑾摇头,此事顾筠同意了的,不信你可去问他。
上次发生林中的事情后,她回到太原城便和顾筠提了,他倒没说什么,当场点头同意,想来也没打算让她给他生孩子,如此再好不过。
两个丫鬟犹豫地对视一眼,高个子丫鬟告退,快步离开了,留下另一个娇小的丫鬟侍候叶瑾。
夫人,不若先梳洗一番。 对方站在床榻旁,小心翼翼地提议。
不用,叶瑾摇头,只是道,吃了药再说。
虽说这些天不是她的危险期,但不赶紧把避孕药吃了,她总放心不下。
屋里静下来,被拒绝后丫鬟没有再劝,站在那里当起了木头人,而叶瑾躺在那里,忍受着身上像被车轮碾了的不适感,只觉度日如年。
好在,不知过了多久后,出去的高个子丫鬟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
夫人,药来了。
她将药碗递过来,被叶瑾接过去,一饮而尽。
微微烫口的苦涩药汁流入胃中,叶瑾可算松了口气。
她放下药碗,隔了一会儿,开口道:身上乏得很,我想沐浴。
昨夜撤走的浴桶被重新搬进来,添好热水,丫鬟们扶着叶瑾进了浴桶,然后一人留下侍候,另一人去取饭食。
热水包绕着身体,缓解了酸痛和不适,叶瑾靠在桶壁上,微微下沉,任由水面淹没胸口,带来微小的窒息感。
及腰长发在水中散开,划过皮肤,有些痒,她抬手想将前面的头发拨到脑后,入眼的却是腕上青青紫紫的狼藉,只见原来的齿痕旁侧又增了一圈新的,正是昨夜后来她受不住去抓他,被对方按住反压留下的。
叶瑾垂眸,将手重新放回水下用力搓.揉清洗。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时间平缓地推移而去,水温渐渐由发烫到温凉,而叶瑾还在埋头揉洗,仿佛想要搓掉身上的一层皮。
夫人,朝食已取来多时了。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她的丫鬟语气小心地提醒。
叶瑾骤然停下手上动作,没有说话。
水面下,乌黑的发丝犹如一张网,温柔罩着下面的躯体,也遮住了那些狼狈的痕迹然而遮住了又有什么用,她很清楚,它们就在那里,洗不掉,抹不去。
夫人见叶瑾不动,丫鬟只能再次开口提醒。
叶瑾抬头。
她认得她,新派到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高挑清瘦,一个娇小圆润,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这个身材娇小的,胆子特别小,第一次见她打破了顾筠的头时,跪在地上吓得不停流泪,却不敢出声,像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叶瑾想起了碧鸳,同样的胆小,同样不爱说话,但在匪徒的面前却敢扑上去抱腿,任凭利刃在身上扎了一刀又一刀,死都不愿松开。
在生死面前,是碧鸳这个胆小的少女赔上一条命救了她,当时,她答应了碧鸳帮忙找妹妹的,可现在的她别说离开,连院门都出不去。
不,以顾筠的权势,她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这一刻,叶瑾突然感觉乏得很。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律师,大学毕业没几年,整天在事务所里奔波打杂学习,梦想是早日独当一面,而瞧瞧她穿越后都经历了什么,饥荒、流匪、私生子、离婚、刺杀更有两条人命背在了她身上,沉得令人喘不过气。
她已经够难了,如今还有个神经病,天天逼她陪他睡觉。
真他.妈有病。
劳烦加点热水,我还想再泡一小会儿,叶瑾垂下眼,强作无事地吩咐,加完水你就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丫鬟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添好热水出去守在门口,然后屏息透过帘子缝隙观察着叶瑾的一举一动。
只见浴桶中的女子静静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的无悲无喜的石像,然后,某个瞬间,那挺得笔直坚韧的肩脊倏地坍塌,露出一双纤瘦脆弱的蝴蝶骨。
她在哭。
哪怕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只看那颤抖的脊背便知道了,她在哭。
贵人也有贵人的不易啊。
丫鬟在心里暗暗想。
她一心盯着屋里洗澡的女子,以至于四周空气变得奇怪时,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直到眼角余光无意一瞥,却捕捉到一片清冷贵气的月白衣角,她一个激灵,冷汗瞬间爬了满背。
是侯爷!侯爷是何时来的?
她想跪下,但侯爷头也没回,只朝她做了个噤声不动的手势。
于是,丫鬟只能战战兢兢地僵立在原地,和侯爷一同看着屋内女子悄声饮泣。
四周实在太静了,恍惚中,她仿佛听到了泪水滴在水面上的细微声响,然后余光中她就看见,侯爷原本摩挲着扳指的动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