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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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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日光满地,蝉声悠悠。

朝和殿上下悄无声息,唯有园中的蝉声扰人。

明窈手上多为骨肉伤,锋利的碎瓷片扎破了掌心,隐约可见里面的骨肉。

张太医来时唬了一跳,差点登时跪在地上。

明窈本就命悬一线,若再添上皮外伤,只怕痊愈的日子无望。

张太医颤巍巍跪在下首,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透着无尽的沧桑。

捏着纱布的手颤抖不止,好几回都握不住。

从帐幔中伸出的那只手纤细单薄,血珠子流淌了一地,蜿蜒盘旋。

沈烬从张太医手中接过纱布,冷着脸道:“朕来罢。”

他脸上刚挨了一拳,嘴角渗着血,触目惊心的红肿。

薛琰被章樾双手反剪在背后,一双眼睛泛着愤怒之色:“沈烬,你给我松开……”

沈烬冷漠扫去一眼。

两人刚交过手,身上不约而同多出了几道伤痕。薛琰出手从不手下留情,拳拳砸在沈烬脸上。

沈烬也并未敛去眼中的杀气,只不过他下手的,多是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他唇角勾起几分讥诮:“若非你无诏私自入京,窈窈也不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沈烬黑眸低垂,细细拿银针挑去明窈掌心的碎片,又往明窈的手掌倒了点止血药。

白色的粉末融入殷红血珠中,随即融合在一处。

本是白净无暇的一只手此刻却是伤痕,瞧着触目惊心。

沈烬的眼眸一点点沉下。

身后传来薛琰一声冷笑:“若非随你入宫,她也不会郁郁寡欢,终日缠绵病榻。”

殿中服侍的宫人乌泱泱跪了一地,恨不得当众成了瞎子聋子,脑袋低低垂着,不敢往上多看一眼。

薛琰脸上坦荡荡,半点心虚也无:“你也知道小玖不喜欢你,何必强人所难……”

沈烬面色阴冷,戴着青玉扳指的手指轻抬,立刻有暗卫从横梁上跃下,点了薛琰的哑穴,一左一右拖着薛琰往外走。

薛琰目眦欲裂:“你……”

可惜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身上还中着麻药,先前和沈烬交手已经耗费所有力气,如今更是什么也施展不出。

只能任由章樾将自己带去地牢。

日落西斜,众鸟归林。

天边晚霞灿若胭脂,朝和殿燃着的瑞麟香徐徐。

榻上的明窈缓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天青色的青纱帐幔,帐上是用金丝银线绣的百花穿蝶,彩蝶飞舞,扑簌簌着翅膀,似朝明窈涌来。

颤若羽翼的睫毛轻轻眨动,掌心的疼痛瞬着手臂传至全身。

左臂发麻。

明窈轻动了动手指,蓦地,指尖好像勾住了一块冰冷的物什。

明窈偏首垂眸,意外发现捏着自己手腕的竟是沈烬。

昏睡前的一幕再次闯入

脑海。

明窈还记得碎落一地的瓷片,记得自己扎破的掌心,记得朝自己飞奔而来的薛琰。

还有……惊慌失措的沈烬。

那还是她第一次在沈烬眼中看见“心如刀绞”四字,那双冷冽淡漠的眸子不再平静如秋波,像是掀起惊涛骇浪。

“……醒了?”

连着多日不曾合眼,沈烬眉眼间疲态尽显,少有的疲惫。

那双墨色眸子泛着清晰可见的红血丝,沈烬声音喑哑,脸上难掩焦虑不安:“左手如何了,可要唤太医来?”

明窈直直盯着沈烬。

须臾,她口中吐出两个字。

她声音极轻极轻,沈烬垂首凑近明窈唇边,好不容易才听清明窈说的什么。

她说:“哥哥。”

大病未愈,生死不明,明窈醒来的第一眼,心中惦记的依然还是薛琰。

掩在广袖之中的手指紧握成拳,泛白的指尖直直掐在手心中。

沈烬敛去眼中的狠戾和愤恨,温声道:“先吃药,待吃完药,我再让人传薛琰过来。”

明窈不语,只是怔怔凝视着沈烬。

浅淡的一双眸子茫然空洞,如无意打翻的镜片,再也拼凑不全。

沈烬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袖中的手指轻微颤动。

良久,他缓慢吐出一口气,沉声:“——来人。”

侍女福身上前,隔着缂丝屏风跪在外间。

闻得沈烬的声音,立刻着人去地牢提人,薛琰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换下一身脏污的长袍。

他步履飞快,在看见倚在青缎迎枕上吃药的明窈,凌厉的一双眼睛刹那瞪圆:“小玖!”

沈烬还坐在榻上,手中的药碗见底,侍女躬身接过,又为明窈端来一小盅蜂蜜糖。

这是御膳房送来的,蜂蜜糖小巧精致,形态各异,十二生肖应有尽有,或站或坐,或吃或睡。

明窈眸色一怔,茫然望着沈烬。

知道明窈心情低落时喜欢吃蜂蜜,这宫中怕只有沈烬一人。

侍女满脸堆笑:“娘娘,这蜂蜜糖是陛下……”

薛琰冷声一笑:“装模作样。”

侍女大惊失色,只当是自己说错话,她眼皮低垂,端着托盘的手指颤动不止。

沈烬面不改色从剔彩寿春宝盒取下一颗,亲自递到明窈唇边。

蜂蜜糖色香诱人,乃是蜂蜜浇制而成的白虎。甜腻的蜂蜜在唇间化开,却不会齁嗓子。

糖纸上似乎还写着什么,只是不等明窈看清,那一团糖纸已经让沈烬揉在手中。

“我还有事,等会再来看你。”

青花缠枝香炉中青烟袅袅,沈烬起身,明黄的身影在经过缂丝屏风时,忽的顿了一顿。

沈烬长身玉立,衣袂还沾有一点殷红的血珠,那血珠早就凝固。

斑驳的血迹犹如铁锈沾在沈烬衣袂,那是他从明窈手中夺下瓷片捎上的。

时明窈虽陷入昏睡,可手指却仍然紧紧握在一处。

沈烬一点点掰开明窈的手指,瓷片尖锐锋利,扎破了明窈的掌心,亦刺穿了沈烬的手指。

殷红的血珠从沈烬指尖蔓延,染红了他的衣袂。

张太医候在廊檐下,余光瞥见沈烬手上的伤口,浑浊的双眼闪过几分慌乱不安。

待看清沈烬唇角的伤痕,整个人为之一振。

张太医垂着手上前:“陛下,还是老臣替你上药罢?”

日光从漆黑的檐角洒落,如金箔落在沈烬肩上。

沈烬立在光影中,背影孤独寂寥,他双手背在身后,隔着那一扇扇轩窗往里望。

他其实不该让明窈和薛琰见面的。

沈烬从来最恨的就是他人胁迫自己,可那个人是明窈,偏偏是明窈……

沈烬用力闭了闭眼,视线从轩窗收回。

少顷,他哑声道:“去偏殿。”

张太医脸上一喜,忙提着药箱随沈烬离开。

……

庭院树影婆娑,苍苔浓淡。

明窈倚在榻上,目送沈烬离开。

唇齿间的蜂蜜还未完全融化,甜腻的香气溢满胸腔。

薛琰往旁挪去,挡住了明窈往外望的视线。

薛琰:“你还好吗?”

明窈:“你身子可还好?”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话一出口,明窈和薛琰对视两眼,不约而同挽起笑意。

明窈撑着榻坐起身子,视线细细在薛琰身上打量,她后知后觉,薛琰的腿已经好了。

从地牢到朝和殿,薛琰一路都没有再坐上轮椅。

明窈双眼垂着热泪,哽咽出声。

她喃喃自语,像是不可置信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哥哥,你的腿真的好了?还能再走两步吗?膝盖疼不疼?”

明窈心中忐忑不安,“你先前是不是被抓入地牢了,地牢那般阴湿寒冷,你如何住得?”

话说得太快,明窈又是叠声咳嗽。

薛琰忙不跌递了热茶上前。

茶水滚烫,差点烫了明窈一嘴。

薛琰手忙脚乱,忙命人重新送了温水入殿,他手掌轻抚明窈后背,小心翼翼为明窈顺气。

明窈连着呛了好几声,一双眼睛泪水流得更欢,眼周泛着红色。

她拂袖,示意自己无碍。

明窈一颗心都系在薛琰身上:“他们可对你用刑了?”

薛琰唇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那倒没有。”他咬牙切齿,“若非我当日中计,也不会教沈烬那厮得逞。”

他如今是连一声“陛下”也懒得唤了。

明窈唇角挽起淡淡的几分笑,她面容孱弱憔悴,一张脸未施粉黛,惨白如纸。

“我刚刚看见,陛下的脸上还带着伤。”

薛琰不假思索应下,脱口而出:“他该打。”

若非他身上还中

着麻药,只怕沈烬此刻早就鼻青眼肿。

明窈一双柳叶眉轻拢:“那哥哥呢,哥哥也受伤了吗?”

“我……”

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薛琰冷嗤一声,心中千万个不愿让沈烬比下去。

“自然是没有的。”薛琰轻声道,“沙场上那样的刀光剑影我都活下来,总不会连一个沈烬也打不过。你先好生安歇,待……”

明窈反手握住薛琰的手,打断薛琰余下的话,她掩唇轻咳两二声。

先前吃下的药中添了安神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明窈双眼逐渐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要随时睡去一样。

薛琰不便叨扰,轻手轻脚为明窈掩上锦衾:“你先好生歇息。”

明窈颔首,握着薛琰的手却并未松开,她轻声呢喃:“哥哥、哥哥明日还要来。”

那道声音极轻轻,如烟如雾,眨眼消失在空中。

薛琰定定望着明窈,起身,透过妆匣上清透的铜镜,一道修长身影乍然出现在视野中。

薛琰眼中狠戾阴郁,忽而恍然,怪道先前沈烬那样干脆利落离开,原来是知明窈喝的是安神药。

即便她有再多的话想要同自己说,也无能为力。

薛琰嗤之以鼻,路过沈烬时,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陛下果真好算计。”

沈烬泰然自若,并未多言,只让人将薛琰送去偏殿。

……

许是见到薛琰安然无恙,明窈的脸色也逐渐有了好转,掌心的伤疤渐渐痊愈。

横亘在手心的疤痕狰狞可怖,沈烬捏着明窈的手腕,那双如墨眸子淡淡。

云影横窗,月洞窗前忽的想起一声鸟鸣,却是之前珍雀园送来的鹦鹉。

明窈莫名被吵醒,抬头望去,意外瞧见坐在自己榻边的沈烬。

重重青纱低垂,殿中并未掌灯,晦暗光影流淌在沈烬肩上,勾起一点轮廓。

沈烬这些时日甚少出现在明窈眼前,算算时日,她约莫有四五日不曾见到沈烬。

明窈身子虚弱,每每服了药,总是困得厉害,不过和薛琰说上两二句话,又沉沉睡下。

曾有一次明窈睡得迷迷糊糊,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口中喊着“水”。

不多时,有人端着茶水递到明窈唇边,水温正正好,不冷也不热。

熟悉的檀香侵入明窈的口鼻,她试图想要睁开眼,眼睛尚未睁开。

蓦地,一只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眼睛上,彻底隔绝了明窈的视线。

沈烬还是不喜欢明窈看见自己那张脸。

这几日,沈烬都只会在明窈熟睡时才会入殿。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只是静静坐在斑竹梳背椅上。

风过树梢,庭院外竹林飒飒作响,落下一片阴凉。

“过两日,我会让人送薛琰回金陵。”

手上的青玉扳指轻轻转动,在落日中折出千万道光影。

沈烬低声:“过往之事,我可以既

往不咎。”

他会放薛琰一命,即使他知道这和放虎归山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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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琰那样的人,如若不能为己用,该斩草除根才是正理。

可是,可是……

风鼓起帐幔,帐中人消瘦孱弱的身影在沈烬眼前一晃而过。

他用力攥紧左手,指骨间的关节喀嚓作响。

殿中长久的沉默,落针可闻。

良久,帐中传来窸窣声响,帐幔挽起,明窈清丽的容颜落在沈烬双眸中。

那张脸白净无暇,似上好的白玉,不染半点尘埃。乌发蓬松,轻轻垂落在明窈身后。

沈烬收回目光,不动声色背过身,不再往后望去一眼。

明窈只能看见沈烬明黄的影子,那道身影笔直如松柏,光影落在沈烬脚边。

沈烬视线落在那扇紫檀嵌玉缂丝屏风上,不曾回首往后再看一眼明窈。

明窈低声:“我想送送我哥哥。”

沈烬双眉紧皱,手中的青玉扳指摘下又戴上。照着明窈尺寸打造的青玉扳指早就做好,只是迟迟没有送出。

这是明窈醒来后第二次和沈烬说话,第一次是想确认薛琰的安危,第二次是想送薛琰离开。

薛琰在她心中是兄长,是不可或缺的家人。

而自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影子。

关节再次捏响,沈烬垂首敛眸,眼中的厉色悉数敛去。

半晌,他喉咙艰涩吐出一个字:“……好。”

……

骄阳似火,一轮红日悄无声息落在山峦之间。

城门口,一辆翠盖珠缨八宝香车静静伫立在苍劲古树下。

斑驳光影从树梢间洒落。

明窈一身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佩着曳地望仙裙,珠玉遍身,云堆翠髻。

纤腰盈盈一握,似弱柳拂风。

马车旁尘土飞扬,马蹄踏踏,溅起一地的黄土。

明窈站在马车旁,回首望身后高耸入云的城门。

她曾和四喜从汴京城逃出,那时明窈真的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它相见。

旧牌匾高高立在城门上,上面挂满着灰尘。

薛琰从马背上跃下,扶着明窈的手上了马车:“这儿风沙大,先上去再说。”

章樾立在一旁,如影随形。

西北边关今早传来密信,楼兰屡屡冒犯我朝百姓,边关百姓不胜其扰。

恰逢去岁连日大雨,楼兰粮草尽失,屡次穿越边关,对大周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沈烬如今还在御书房同将领商议军事,或守或攻,都在沈烬的一念之间。

战事要紧,无奈,沈烬只能派章樾护送明窈出宫。

八宝香车前悬着两盏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

章樾腰佩长剑,面无表情站在一旁,双目一瞬不瞬望着马车内相谈甚欢的两人。

四喜和周伯已于二日前离开汴京,此

刻早在回金陵的路上。

车帘挽起一角,章樾恰好望见明窈鬓间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

那银簪是造办处送到朝和殿,银簪上的点翠珍贵非常,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明窈鬓间一支,独一无二。

章樾看着那支银簪轻轻晃动,明窈背过脸,正和身旁的薛琰说着什么。

马车内两人相视而坐,明窈双眼通红,一双杏眸水雾溢出。

“若是见到母亲,千万别和她提这些事,她本就身子不好,若再为我的事烦心,只怕我真的成了罪人了。”

明窈掩面而泣。

郎釉茶杯盛着大红袍,水汽氤氲而起,模糊了薛琰的轮廓。

他手指落在漆木描金案几上,手指轻点了一点:“小玖,你有没有想过……亲自和母亲说这话?”

明窈莫名其妙:“母亲还在金陵,我如何和她说得?”她笑笑,手指卷着裙上的流苏,“且汴京为母亲的伤心地,我总不愿她再看见这些的。”

薛琰望着明窈的眼睛,须臾方道:“倘若是你回金陵呢?”

明窈大吃一惊:“……什么?”

眼前忽的晃过一阵眩晕,明窈单手扶在榻上,只觉脑中昏昏沉沉:“你、你……”

她缓缓往后倒去。

……

将近晌午,日光满地。

蝉声穿过纱屉子,聒噪恼人。

沈烬一手扶着眉心,倏然从袖中掏出一方怀表,他侧身望向下首的多宝。

“让张太医去一趟朝和殿,这个时辰,只怕窈窈也用过午膳了。”

多宝福身应了声“是”,他手执拂尘,佝偻的身子掩在融融日光中,很快消失不见。

沈烬眼中的红血丝依旧,他手边堆着高高的奏折,紫檀嵌理石书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

蓦地,沈烬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他猛地抬首往外瞧去,日光正盛,庭院杳无声息。

沈烬沉着脸,扬声往外喊了一句:“……章樾呢?”

他记得半时辰前章樾曾来回话,说是已经送明窈回宫了。

战事吃紧,那时沈烬忙着和兵部尚书商议要事,不曾召见章樾。

洒满日光的青玉台阶上,多宝大惊失色,脸上满是惶恐不安:“陛下、陛下不好了!娘娘、娘娘不在朝和殿!”

多宝伏首跪地,老泪纵横:“侍女说娘娘从宫外回来后,只说自己身子不爽利,想回房歇歇。”

明窈此前病了好些日子,如今还大病未愈。侍女半点疑心也无,还在殿中燃起瑞麟香。

若非方才多宝公公寻了过去,侍女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多宝战战兢兢:“陛下,奴才已经命人封锁宫门……”

指间的青玉扳指快要被捏碎,沈烬阴沉着脸:“备马!”

只怕那时回到朝和殿的,并非是明窈。

而是薛琰找人假扮的。

……

乌金西坠。

红日悬在天边,明窈悠悠从梦中醒来,转而瞧见身旁坐着的四喜,明窈遽然一惊,猛地从青缎软席上坐起。

“四喜,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早就和周伯离开汴京了?()”

鱕鱕腧?\ue36c??_??扲扲?住?衺?ldquo??扣?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一出戏固然是薛琰想出来的,无奈他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假扮明窈。

章樾是何等的火眼金睛,若是瞒不过他,只怕会功亏一篑。

四喜扬起唇角笑:“后来还是我毛遂自荐的。”

她跟在明窈身边多日,对明窈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眉眼神态都学了十成十,连薛琰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明窈错愕:“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若是回宫碰上陛下,你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四喜莞尔:“那倒不会,战事要紧,陛下不是那样不识大体的人。”

明窈凝眉:“难不成边关传来的消息是假的,是哥哥……”

马车外忽然传来爽朗的一声大笑,车帘挽起,薛琰凌厉的眉眼闯入明窈眼中。

他坦然:“小玖,你未免也太高看你哥哥了。”

他再如何,也不会拿边关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明窈好奇扬眸:“那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是今日?”

薛琰笑笑:“消息本来明日才会送到汴京,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他们一把。”

山路崎岖坎坷,扬起的黄土扑了明窈一脸。

薛琰忙忙放下车帘:“坐好,再有二十里会有一个小镇,我们稍作歇息,明日再启程。”

明窈诧异:“这并非去金陵的路?”

“自然不是。”

薛琰挽着笑,“若是回金陵,岂不是自投罗网?”

山中层峦叠嶂,不时有燕雀掠过苍穹。

落日的余晖普照大地,忽而,身后有骑兵快马赶来,焦急不安朝薛琰拱手:“少将军,后面有人在追我们。”

薛琰面色凝重,攥着缰绳的手指一紧:“可是金吾卫?他们来了多少人,为首的可是御前的章樾?”

上回是他分心失手,此刻明窈同他在一处,薛琰自然不会有分心一说。

骑兵心惊胆战:“为首的有章大人,还有……陛下。”

简单的两个字落下,那一方墨绿车帘当即备挽起,明窈满面愁容:“哥哥,他怎么会那么快……”

今日的路线薛琰并未同任何人透露过,他也不知沈烬是如何猜出的。

他竭力稳住心神:“别慌。”

薛琰转首,当即决定自己留下拖住沈烬,让心腹先带着明窈离开。

再多言恐耽误正事,明窈双眉紧皱,丝帕捏在手心。她对兵法一窍不通,自然比不得薛琰运筹帷幄。

明窈朝薛琰颔首,以不拖累哥哥为先:“那……哥哥万事小心,我在镇上等着哥哥。”

薛琰点点头,又道了一声:“放心。”

长剑出鞘,在余晖中泛出冰冷的亮光。

() 阵地动山摇后,沈烬高坐在马背,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在风中翻飞。

那双冰冷的眸子半点温和也无,只剩无穷无尽的阴森。

“果然是你。”沈烬声音冷清,不容置喙,“朕当日,果真不该留你一命。”

薛琰反唇相讥:“那陛下今日再取也不迟!”他冷笑,“只是我有一点不解,陛下怎会知道我会从这一处走?”

离京的山路千百条,沈烬总不可能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窈窈还病着,你不可能连夜赶路,也不可能宿在荒郊野岭。”

过于破败的村子不安全,最好是有小镇,有干净的食物供给,镇上有大夫。

万一明窈赶路途中有个好歹,薛琰也不会束手无措。放眼方圆二百里,也就这五十里外还有一个小镇,适合明窈下榻。

薛琰半眯起眼睛,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轻敌,他瞳孔一紧,手中的长剑登时飞向沈烬。

打斗声渐起,山林中鸟雀惊得高鸣一声,扑簌簌着翅膀朝长空飞去。

刀刀毙命,薛琰和沈烬两人齐齐杀红了眼,黄沙四溢,打斗声穿过树梢。

马车飞快穿过林间,明窈坐在马车中,惊心动魄。她手上紧紧握着一把弓弩,是方才薛琰留给她防身所用。

似乎是有人惊呼了一声,那声音冲破云霄,明窈猛地挽起车帘。

山路蜿蜒曲折,隔着青松翠柏,明窈一眼瞧见了半山腰对峙的两人。

“停车!先停车!”

明窈用力拍打着车壁,提裙从马车上跳下。

山林幽深空静,薛琰和沈烬的四周早就被夷为平地,两人气喘吁吁,长袍或多或少沾染着斑驳血迹。

薛琰抹去眼角的血珠,忽觉沈烬的目光落在山上某处。

薛琰仰头望见,云雾氤氲中,明窈高站在山中,正震惊盯着他们。

“窈窈……”

沈烬呢喃一声,失神的一瞬,薛琰手中的利剑已经朝沈烬劈去。

沈烬躲闪不及,硬生生抗了薛琰一剑。

殷红的血珠子汩汩往下流去,沈烬好似浑然不觉,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迎上薛琰。

多日不曾合眼,沈烬早就精疲力竭,可他脸上的杀意却半点也不曾少。

刀光剑影,银白色的亮光划过长空。利剑穿过沈烬的肩头,鲜血如流水喷涌而出。

薛琰的手臂也挨了沈烬一剑,两人平分秋色,分不出输赢。

山崖料峭,忽有碎石从山崖掉落,半点声响也无。四喜紧张不安站在明窈身边,语无伦次:“姐姐诶,怎么办呀?薛少将军会不会……”

垂目往下望,沈烬和薛琰两人都站在山崖边缘,长剑在空中相抵。

两人的身后都是万丈深渊。

薛琰和沈烬齐齐咬紧牙关,没有人在这场决斗中喊“停”。

剑拔弩张之际,忽而身后传来章樾一声惊呼:“陛下小心!”

沈烬仰首,落日沉落在山峦,明窈逆着光站着,她手中的弓箭高高举起。

沈烬还记得,明窈的箭术是他手把手教的,那时他对准的是徐季青。

可此时此刻,明窈手中的箭矢对准的是自己。

沈烬瞳孔一紧。

他看见明窈学着他往日的模样,高抬起手臂。

箭矢穿过山林。

而后——

穿过他的肩胛骨。

万籁俱寂。

一声尖叫过后,沈烬身子忽的往后坠去。

他掉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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