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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暮色四合,众鸟归林。
府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托温思邈的“福”,明窈和四喜比往日晚了半个多时辰回府。
四喜抱着袱子,喋喋不休跟在明窈身后。
月影横窗,天上一轮明月高悬,细碎光影洒落在庭院中。
院中悄然,四喜小声的嘟哝藏在干枯冬色中。她嘀嘀咕咕,踩着明窈的影子往前走。
“那温公子看着道貌岸然的,没想到竟是那样一个不正经的人,说话那般轻浮。”
转过影壁,明窈下榻的厢房近在眼前,她笑着回首:“他哪里招你惹你了,都念叨一路了,往日也不见你在背后这般说人。”
四喜咬着红唇,半晌不语。
明窈笑着看她。
四喜跺脚,一张脸扭向别处:“我、我都听见了。他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和明姐姐有缘,日后兴许还会再见。”
四喜撇撇嘴,“正经人哪会这么说话,且他和姐姐也就见了一回面。再说,他一整年都在外东奔西跑的,哪来的缘分同姐姐再见面。”
恨屋及乌,四喜连温思邈送的礼都看不过眼。她拿眼珠子瞅瞅明窈手中抱着的锦匣。
“还有这瓷青纸……”
明窈笑着将人推出屋:“这会都这个点了,你再不去厨房,恐怕就没的吃了。”
民以食为天,四喜大惊,忙忙提裙往外跑,片刻后又匆忙折返,问了明窈想吃什么,又忙不迭跑开,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明窈好笑目送四喜离开,目光落到怀里抱着的锦匣,眼中笑意悉数消失。
油纸伞上的颜料染透了伞布,污痕斑驳,虽说这伞不一定是孟少昶的,可到底还是孟府的旧物。
明窈拿丝帕细细擦去伞上的灰尘,视线落到一旁匣内的瓷青纸上,眸色微顿。
当今圣上崇道,往日朝臣献上的佛经,都是用的瓷青纸泥金。皇帝日夜诵经,殿中珍藏的经书有一百零八卷……
明窈眼中掠过一丝杀戮,稍纵即逝。
她坐在昏黄烛光中,点点光影洒落在她眉眼。
明窈盯着锦匣中的瓷青纸许久,目光不曾移开半分。
“……这么喜欢?”
耳边忽然落下凉薄的一声,光影暗了一瞬。
沈烬站在明窈身后,乌沉的阴影从上往下笼罩在明窈身上。
她陡然一惊,手忙脚乱将漆木锦匣往背后藏,情急之下,锦匣从手中掉落,瓷青纸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明窈仓皇失措:“公子,我、我……”
笼在上方的阴影逐渐扩大,沈烬俯身,慢条斯理从地上捡起,瓷青纸坚韧,而用羊脑笺制成的瓷青纸更甚,纸张宛若黑墨。
沈烬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纸不错。”
逆着光,沈烬一双眼睛晦暗不明,直直撞入明窈一双眸子。
黑色的羊脑笺轻轻抬起明窈的下
颌。
……
明月高照,院中暗香浮动。
四喜捧着漆木托盘,她去得晚,厨房只剩一笼螃蟹酿橙,还有一小碟清炖金钩翅,杨梅酪,糖渍芋头。
四喜又另外做了两碗馄炖,命小丫鬟提着跟来,行至明窈住处时,厢房漆黑不见一点烛光。
四喜心生好奇,还以为是明窈困得厉害,先歇下了。
她挥挥手,示意小丫鬟退下:“馄炖先送回灶上,等会我再取来便是……”
一语未落,忽见二门处的婆子过来,手上抱着一个掐丝戗金五彩锦盒,折枝样式的,煞是精致好看
婆子连连向四喜行礼:“姑娘,这是方才门房让人送来的,说是一位姓温的公子送给两位姑娘的。”
锦盒掀开,竟是满满当当的鱼牙绸,绸缎柔软细腻,掐着金线,借着盈盈月光,宛若波光粼粼,水波荡漾。
如锦鲤跃入湖中,掀起阵阵涟漪。
婆子和小丫鬟无不双眼放着亮光,惊叹连连:“这就是那鱼牙绸罢?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样好的料子,得是多俊俏的人才配得上。”
婆子笑着奉承,“府上也就四喜姑娘和明姑娘配得上了。”
四喜轻哼一声,随口打发小丫鬟和婆子离开,捧着锦盒站在原地嘀咕。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瞧着就是没安好心,还说什么和姐姐有缘……”(*出自欧阳修《醉翁亭记》)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四喜吓了一跳,抱着锦盒连连退开,还以为是自己撞客了。
少顷,又提裙悄步上前。
厢房暗淡无光,杳无人声,好像刚刚听见的啜泣只是四喜的错觉。
她咬唇,手指刚碰到槅扇木门,忽的听见屋内传来冷冽的一声:“进来。”
房内并未掌灯,月色洒落,隐约可见缂丝屏风后颀长的身影,四喜眼眸低垂,快步将手中的锦盒放在屏风后,悄声退下。
屏风后。
沈烬轻轻拨动明窈耳边的金镶红宝石耳坠,一双浓墨眸子似笑非笑:“……有缘?”
水雾漫上明窈的双眸。
宛若粼粼碧波的鱼牙绸被随意丢在地上,铺展而开,大片大片的金光拥着明窈。
乌发散落在绸缎上,她像是画中人。
……
湖边画舫上花团锦簇,推杯换盏。
陈三河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笑声不绝于耳。
“还得是三爷,那些个金子银子,一箱一箱往船上抬,我眼睛都看直了。”
“我可听说,今日那小兔崽子姓温,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和我们三爷叫板!”
“三爷,你瞧你如今都这般腰缠万贯了,上回我同你说的那事……”
“好说好说!”
陈三河醉眼惺忪,走路都不稳,跌跌撞撞,他一手撑在檀木桌子上,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
“敢和我作对,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一阵叫好。
玲珑被陈三河搂在怀里,手中的团扇挡住娇嗔眉眼,她一手扶着眉心,借更衣的说辞从雅间退出。
婢女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扶着玲珑,压低声音道:“娘子,温公子在楼上。”
玲珑唇角勾起几分笑:“他果真好本事。”
先前温思邈寻上自己,说能让玲珑日进斗金,玲珑还当对方是在大放厥词,不想今日竟成了真。
玲珑好笑:“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同他打赌。”
白白输了五百两银子。
婢女笑着往雅间瞅了一眼,陈三河众人喝得酩酊大醉,众人丑态百出,根本不知自己今日被温思邈摆了一道,还美滋滋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婢女低声:“那又如何,总归不是娘子掏钱。”
玲珑笑而不语,转身朝楼上走去。
雅间觥筹交错,有人扶着椅子嚷嚷:“别的不提,姓温这小子精着呢,你们知道他今日还做了什么吗?”
陈三河不屑一顾:“还能做什么?”
那人低下脑袋,神秘兮兮道:“我瞧见他去给二殿下送礼了,满箱的鱼牙绸,晃了我一眼。”
陈三河嗤之以鼻:“二殿下会稀罕他那破玩意?”
“二殿下稀不稀罕我不知道,不过二殿下待他身边那侍女有多好,就不需我多说罢?上回为那侍女,兴师动众搜山,金吾卫都出动了。”
酒席喧闹依旧,众人挨在一处,他们不敢明面谈论皇家的是非,故而只将话引到沈烬身旁的小侍女身上。
“我听闻那是个颇有主意的主,二殿下都对她言听计从,连圣上都无可奈何。”
陈三河一颗心沉沉坠入谷底,眼前忽的晃过那日在长街上撞见的一幕。
陈三河做贼心虚。如若明窈还记恨那年的事……
席间有人注意到陈三河的沉默寡言,笑着揽过他肩膀,递了酒盏过去。
“三爷这是怎么了?可是玲珑娘子没在身边……”
满座大笑。
陈三河忧心忡忡,心不在焉接过他人递来的剑南春,猛地灌下半杯。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确定那香囊还在,悄悄松口气。
又暗道明窈真是好命,以前有孟少昶相助,如今又攀上沈烬,果真好手段。
到底还是不放心,陈三河悄声从席上退开,着人去沈烬府上打听明窈的消息。
……
三更时落了几滴雨,土润苔青。
满室荒唐狼藉,鱼牙绸皱成一团,金线扯断开,歪歪扭扭垂到一旁,绸缎深浅不一。
夜色悄然,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屉子,隐约可见窗外竹影婆娑。
明窈悄声起榻,满头乌发如云,披落在肩上,只用一根细长木簪子挽住。
甫一挽起青丝帐幔,身后忽然落下沈烬低沉的一声:“……去哪?”
明窈一惊,回首。
四目相对,落入
她眼中的一双乌黑眸子明亮深邃,半点困意也无。
明窈轻声呢喃:“公子、公子不喜与人同榻。”
她想去外间短榻上歇息。
落在明窈脸上的目光如晦,那双黑眸深不可测,沈烬握着明窈的手腕,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
灼.热指腹贴着明窈脉息。
沈烬只是静静望着明窈,一言不发。
屋内并未掌灯,朦胧光影从窗口照入,无声落在榻前,似为沈烬镀上一层浅淡光影。
明窈眼睫轻颤,小心翼翼斟酌道:“那我……去脚凳上?”
地上乱糟糟的,在脚凳上将就一夜,总好比在冰凉地板上躺一夜好。
且那铺在地的狼皮褥子亦是再看一眼也不能。
“不必了。”
沈烬哑声,目光淡漠瞥向一旁的空枕,意有所指。
明窈双目瞪圆,愕然:“可是公子不是……”
沈烬再次望了过来。
明窈当即噤声。
青纱帐幔低垂,庭院外雨声淅淅沥沥。
明窈小心转身,面朝沈烬。
那双墨色眸子早就阖上,昏暗光影柔和了沈烬的轮廓。
明窈枕着雨声,她忽的抬手,望着沈烬的目光珍重胆怯,似是轻抚一件名贵瓷器。
带着凉意的手指抬至半空,又陡然收回。
像是怕被发现。
庭院幽深,不知过了多久,帐内终传来明窈平缓匀称的呼吸。
沈烬睁开眼,黑眸深沉,半点倦意也无。
视线低垂,落在明窈攥着自己衣袂的手指上,眉心一动。
沈烬从不与人同榻而眠,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破例。
雨声温柔,丝丝缕缕像是一曲绵延不绝的曲子。空中暗香浮动,青花缠枝香炉袅袅青烟萦绕。
沈烬盯着那半枚衣袂许久,终还是没从明窈手中抽出,任由明窈攥着自己。
', ' ')('……
翌日醒来,天色仍然阴阴沉沉,乌云浊雾。
明窈对镜梳妆,镜中人薄粉敷面,眉若弓月。
余光瞥见角落的鱼牙绸,明窈不知想起什么,双颊飞快泛起团团胭脂,看都不敢看,只命小婢女拿出去远远丢走了事。
丢了明窈仍觉得羞赧,又命人烧干净。
“这么好的料子,烧了不觉得可惜?”
墨绿毡帘挽起,沈烬从屋外走入,当即有婢女上前,欲接过沈烬手上的鹤氅。
沈烬不为所动,只抬眸望向明窈。
不咸不淡落下一句,明知故问。
屋中婢女福身退下,连带着将那一团不成样子的鱼牙绸带走。
明窈为沈烬解下鹤氅时,耳尖仍是红的,似是缀上红珊瑚耳坠。
沈烬伸手捏住明窈的耳垂,淡声:“南边刚送来些珍珠,让章樾去取来,给你做些耳坠。”
明窈福身谢过,刚一屈膝,忽的被沈烬一手揽住
。
廊檐下传来婢女的声音,三三两两的婢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一色的罗衣锦裙,眼花缭乱。
上用的彩晕锦,色彩鲜丽,又不会过分张扬。一层层月白色四散开,如同海底捞月,清波荡漾。
又有珠玉金簪数十匣。
明窈诧异转首,目光搜寻沈烬的身影:“公子这是……”
“给你的赔礼。”
沈烬面不改色,从婢女捧着的妆匣中挑出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亲自为明窈簪上。
铜镜通透,映出二人相对而立的身影。
明窈鬓间的银簪摇摇欲坠,又让沈烬扶正了,他唇角笑意若隐若现。
“扯坏了你的料子,若无赔礼,未免太不厚道。”
沈烬声音不轻不重。
那一箱鱼牙绸是如何坏的,二人心知肚明。
明窈面红耳赤,牡丹菱纱团扇半遮脸,一双琥珀杏眸欲语还休。
忽听门外有凌乱脚步声传来,是先前前去备车的四喜。
往日这个时辰沈烬早早去了书房,四喜没多想,声音焦急:“姐姐,车夫说府上的马车都坏了,今日南天寺怕是去不成了……”
轩窗半支,隔着缝隙看见里屋的沈烬,四喜脸色大变,急急俯身行礼。
府上马车都行不得自然是说辞,明窈遽然抬首望向沈烬,团扇拂开,明窈轻声:“这是……公子的意思?”
变相的禁足。
“近来城里不太平。”
沈烬泰然自若,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他拨动明窈银簪上的流苏:“……想去求姻缘?”
他还记得明窈那一方只写了一人生辰八字的红绸。
落在明窈鬓边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匀称。
院外还下着雨,雨声脉脉,沈烬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明窈失神片刻,双唇张了张,好半晌才说上话:“玉珠的母亲在时疫中没了,她想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我答应了她今日陪她去南天寺。”
汾城的百姓对神明深信不疑,玉珠一家也不意外思。
沈烬轻嗯一声,并不言语。
明窈心中忐忑:“……公子?”
沈烬把玩着明窈鬓间的流苏,那双眼睛始终疏淡,像是笼着一层浅薄云雾。
明窈试探:“公子、公子可以陪我去吗?”
……
朱轮华盖香车缓慢穿过雨雾。
山中烟雨朦胧,尚未入春,山峦叠着寒冬特有的萧寂冷清。
玉珠在四喜的陪同下往偏殿走去,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
南天寺香火鼎盛,入目皆是虔诚香客。
檐角下铁马晃动,远处钟鸣鼓响,庄重肃穆。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青石板路雨珠溅落,苍苔浓淡。
雨丝飘摇,香客满脸虔诚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身子康健家人远离病痛苦楚,便
是求财运亨通姻缘顺遂。
人人心中皆有所求,有所惧怕。
明窈站在主殿前,侧首望着沈烬,她还以为沈烬来南天寺是有要紧事。
落在明窈鬓边的手指修长如玉,骨节匀称。
院外还下着雨,雨声脉脉,沈烬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明窈失神片刻,双唇张了张,好半晌才说上话:“玉珠的母亲在时疫中没了,她想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我答应了她今日陪她去南天寺。”
汾城的百姓对神明深信不疑,玉珠一家也不意外思。
沈烬轻嗯一声,并不言语。
明窈心中忐忑:“……公子?”
沈烬把玩着明窈鬓间的流苏,那双眼睛始终疏淡,像是笼着一层浅薄云雾。
明窈试探:“公子、公子可以陪我去吗?”
……
朱轮华盖香车缓慢穿过雨雾。
山中烟雨朦胧,尚未入春,山峦叠着寒冬特有的萧寂冷清。
玉珠在四喜的陪同下往偏殿走去,为母亲求一盏长明灯。
南天寺香火鼎盛,入目皆是虔诚香客。
檐角下铁马晃动,远处钟鸣鼓响,庄重肃穆。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青石板路雨珠溅落,苍苔浓淡。
雨丝飘摇,香客满脸虔诚专注,口中念念有词,不是求身子康健家人远离病痛苦楚,便是求财运亨通姻缘顺遂。
人人心中皆有所求,有所惧怕。
明窈亦步亦趋跟在沈烬身后,她抬望着沈烬,心下狐疑。明窈还以为沈烬来南天寺是有要紧事,然从始至终,沈烬只是于寺中闲庭信步。
明窈好奇:“公子心中……是无所求无所畏惧吗?”
约莫是烟青雨雾模糊了沈烬的眉角,又或是远离汴京,身处南天寺。
明窈今日胆子比往日大了许多,若是以前,她定不敢这般问沈烬。
沈烬默不作声,只是垂首望着山下源源不断赶来上香的香客。他一手撑在阑干上,神色自若淡然。
他自然是有所求的,只是沈烬不会向虚无缥缈的神灵祈求。他不信佛,也不信道。
至于畏惧……
沈烬唇角勾起几分嘲讽,转而望向明窈。
青玉扳指在手中转动几周,沈烬声音慢悠悠,轻描淡写丢下一句:“你觉得……我该畏惧什么?”
连绵细雨从檐下滚落,举目望去,四面灰蒙蒙的,似仙人苑镜。
沈烬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声,却好像重山沉沉笼罩在明窈身上。
他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明窈身上。
明窈眼中茫然一瞬:“我……”
话犹未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位妇人的笑声。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
妇人冒雨在雨中穿梭,手中挎着一个竹篮,步履匆匆,身上并无避
雨之物,只在竹篮上披了一层青缎袱子。
眼见明窈在看自己,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行到明窈跟前,神秘兮兮从竹篮中掏出一个小药包。
“夫人是从送子观音娘娘那出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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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说话颠三倒四,一会拿着药包往明窈手里塞,一会又自言自语,愁容满面。
“是了,吃了药,就会有孩子了,就会有孩子了。”
先前被妇人缠着买药的夫人看出明窈是外来人,赶忙将人拉到一旁:“别理她,她先前因落水生不出孩子,家里怕她嫁不出去,日夜给她灌药,后来就成这样了,整日说些疯话。”
雨势骤急,众人都忙着各处避雨,唯有妇人半蹲在雨中,她浑身湿透,却还是将那一竹篮牢牢护怀里,不让雨水沾上药包半分。
她口中喃喃自语:“吃药,吃了药就有孩子了,要吃药……”
雨水在她四周散开,蜿蜒一地。
不多时,妇人头顶忽然多出一把油纸伞,明窈将手中的油纸伞给了妇人。
雨幕模糊了明窈的身影,她手上抱着好几包药包,是方才拿银子从妇人手中买来的。
那药包裹着的全是沙子草根,不知是别人拿来诓骗妇人的,还是她自个裹上的。
竹骨伞轻抬,沈烬一双眼睛平静,他直言不讳:“你救不了她。”
“我知道。”明窈低头,目光下移,突然发现药包中还裹挟着一张药方,“求子“二字赫然出现在明窈眼前。
她一怔,忙忙又将药方往里藏。
沈烬嗤笑一声:“……你也想要孩子?”
明窈手忙脚乱,恨不得将药方塞到最深处,语无伦次为自己辩护。
也不再称呼沈烬为“公子”。
“殿下的孩子自是该由虞五姑娘所出,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还望殿下……”
一语未落,眼前忽然暗了一瞬。
沈烬往前半步。
沈烬双目沉沉,不偏不倚落在明窈脸上,他勾唇,眼中笑意全无。
冷风吹起两人的袍角,沈烬冷声,一字一顿:“……你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明窈愣愣点头,她脸上坦然,透过轻薄的帏帽,那双浅色眸子平静如秋水,似乎在坦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明窈言之凿凿,像是怕沈烬质疑,她又重重颔首。
“我自然是没有这样心思的,虞五姑娘才是殿下的……”
声音戛然而止。
落在明窈后颈的手指修长有力,沈烬垂首低眉,一双黑眸映着阴郁天色。
他轻轻用力。
窒息宛若阴霾遍及周身,明窈抱在手上的药包顷刻洒落一地。
她不得不仰起头,直视沈烬双眸:“殿下,我……”
沈烬哑声弯唇,不屑一顾。
“一个侍妾的孩子,你以为有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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