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手微微一顿,将手中的鱼饵都撒入池子,看着池子里争相抢食的鲤鱼,太子薄唇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冷笑,道:这么快?人没拦着?
陈寿抬起头,面上显出一抹阴鸷,开口道:没想到,北梁王狠得下心,将他那次子当诱饵,咱们的人奔着那宋晏去了,故而让北梁王这么顺当地入了京。
罢了,本也就只是为了拖一点时间。入京了便就入京了,不是什么值当的事。太子慢条斯理地转身走近回廊,他的面容躲进阴暗的光线里,看起来极为冷漠。
弹劾的折子都上来了吧?太子走了两步,忽然又问了一句,父皇,醒来了吗?
回殿下,陛下尚未清醒,太医说估摸还得两三日才会醒来。
太子听见这话,眉头微微一拧,随后,便又吩咐道:既然如此,若是北梁王父子入京了,便先拿人入狱吧,以擅调边军的罪名,哦,对了,动静小点,还有入狱后,记得让人以礼相待,毕竟那可是父皇器重信任的兄弟。
是。陈寿拱手一礼,应了下来,只是面上流露出一抹迟疑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太子,又问道,殿下,既然拿人入狱了,何不如......
太子瞥了陈寿一眼,他这个心腹忠心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便是莽了点,动不动总是想着粗暴地一刀了结。
北梁王位高权重,简在帝心,这一次的事,不过是有心算无心,既然对方回过神来了,你以为就凭着那些弹劾,以及那莫须有的擅调边军罪名,便能将人定下死罪吗?太子的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他太明白这一位北梁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可能是比他这位太子还重要的。
要知道,父皇还没死呢。
陈寿心中不明白,既然不能,那又何必这般折腾算计?心中的困惑他并未问出口,但是眼中的疑惑却是明明白白的。
是不是不明白,孤又是为何要出手?太子今日似乎挺有谈话的雅兴,一边漫步着,一边耐心地给他这一位心腹解释,孤早晚都要登上这个宝座的,孤不喜欢北梁王那般高高在上。主弱仆强,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陛下让他在北梁王面前伏低做小的过往,想着北梁王教导他时的严苛,以及宋奕那没大没小的态度,太子的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北梁王,这把刀不错,可是孤更喜欢听话而好使的刀。父皇的身子不大好,这刀,孤如今好好打磨打磨,等到孤登上宝座的时候,正是好使的时候。太子面上扯开一抹浅浅的笑,只是他的眼神太冷,这笑看起来极为阴森。
陈寿沉默地跟在太子身后,他静静地听着太子的话语,偌大的宫宇都被璀璨温暖的阳光罩住,但是却看不出半分暖意。
宋墨和宋奕算到了一切,却未曾想到此时能够做主的陛下竟然还处于昏迷之中,而太子并未见他们,不过是一句暂且入狱,待陛下圣裁。
宋墨看着眼前领兵将他们俩人团团围住的龙鳞卫军,沉默半晌,并未动作。
龙鳞卫军的统领王望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王爷,圣命难为,属下相信王爷和世子定是清白的,如今便暂且委屈王爷和世子了。
宋奕动了动脚步,宋墨一把摁住宋奕的手,低声应道:好。
他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又回过头来,看向宋奕,眸中神色深沉,只是拽着宋奕的手愈发用劲,扯着宋奕随龙鳞卫军离开的时候,他低声地道了一句:若是动手,便就是落了套。
宋奕不甘地回望了一眼在阳光下森冷一片的宫墙,随后咬着牙随宋墨离开。他并不是担心自身,只是担心后头入京的宋晏。
刑部的大牢怎么都想不到会迎来两位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刑部尚书宫濬领着人入了刑部大牢的牢房,而后躬身一礼,道:王爷,世子,暂且委屈你们在这儿待着。
这牢房并不肮脏,干净整洁得很,不过是稍显简陋了些许,宫濬看着面色略显苍白的宋奕,又看了看神情严肃同样难掩疲惫的宋墨,他拱手道:王爷,世子,我看您们长途奔波,怕是身子不适,我请个大夫,为两位好生调理一下。
宫濬是陛下的心腹,自然知道北梁王在陛下心中是极为倚重的,他不会相信所谓的擅调边军这种罪名,只是既然太子殿下开了口,且如今陛下尚在昏迷之中,便也只能依令行事。
宋墨见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宋奕,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过宫大人。
宫濬摆摆手,而后又轻声道:王爷且耐心等候,陛下大抵再过两三日便会醒来。
言罢,他不等宋墨反应,便迅速退了出去。
宋墨听着宫濬的话,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没想到陛下这次的病竟是如此严重。他回头看着疲乏不堪的宋奕,眼中流露出一缕心疼,宋奕身上是带着伤的,虽说不是致命伤,但也不算轻微,加上这么一路奔波,现下却又入了狱。
阿奕,身子可还吃得消?宋墨坐在宋奕的身边,沉声问道。
宋奕随意地摇了摇头,他的背脊微微佝偻,对于自己的处境他并不担心,但是眼中却依旧是浓浓的担忧,那是对即将入京的宋晏,也不知道阿晏怎样了?若是他入了京,是不是也入狱?狱中清寒,他那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阿晏,估摸着没有这么早,再晚三两日,陛下便醒了。宋墨揉了揉额角,低声道。
太子那小子,我就知道,他是看不顺眼咱们了......
宋奕!宋墨低喝一声,打断宋奕的牢骚话,慎言!
宋奕撇了撇嘴,但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嘟囔着不知阿晏如何。宋墨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森冷的大牢,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抹幽冷。
而让宋奕和宋墨牵挂着的宋晏并未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会晚上许多日子才到达。
咕噜噜的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慢,甚至可以说是飞快了。而这般快速的行进,更是让马车颠簸,车内很沉闷。
谢庭语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她难掩担忧地看着倚靠在她身边的宋晏。
宋晏面色白得吓人,双目紧闭,紧紧抿着的双唇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状态很糟糕。他垂在膝盖上的手握成一团,呼吸间清冷得很。
自那歇过一日之后,他们赶路的速度便是极为快速,途中休憩的时候几乎没有,本以为离着京都还算远,但是在这么玩命般的日夜兼程中,漫长的路程顿时就变得近在咫尺了。
甚至连早一步离开的林海等人,竟是也让他们追上了。
谢庭语不知道宋晏为何如此着急,她多次劝说,只是宋晏都置若罔闻,看着宋晏这气息奄奄的模样,她心里比谁都急。
握着宋晏冰冷的手,谢庭语的目光一路上都盯在宋晏的身上。
在马车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宋晏低低地咳了半晌,而后勉强睁开双眼,尚未开口,便见得车帘被人掀开,秦庆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面上的神情一派严肃担忧:少将军,打探到消息了,日前,王爷和世子,堪堪入京,便在宫门口被人拿下入狱。
宋晏惨白的面上一片平静,他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而后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消息在京中传开了吗?
没有。秦庆心中的疑惑便在这里,如此大事,京中的百姓却是一无所知。
宋晏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双唇,他缓声道:让林叔押着刺客,与我一同招摇入宫。
第157章 第六个世界:少将军(15)
是。秦庆心中虽有疑惑, 但却并未在这时候问出口,而是迅速领命下去。
少将军。
宋晏尚未下车,便感觉到身上的衣裳让人扯了一下。他回过头来, 对上满目担忧的谢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