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语心中思绪纷纷,只是脸上神情不变,收了手以后,她沉默地看了会儿,直到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她迅速收敛心神,站起身来。
却见入屋的人正是林海和秦庆。
谢大夫放下手中斟酌了半天的药方,站起身来,对着林海躬身一礼,道:林将军。
林海急忙还了一礼,忐忑不安地问道:不知谢大夫有何交代?
他刚刚听得秦庆说谢大夫有请,林海这心就如同进了滚滚浪涛,漂浮不定。
谢大夫自然是知道林海的担忧,他并未卖关子,直白地道:林将军,明日子夜之前,可否作出决断?
林海面上神情一僵,他为难地看了一眼谢大夫,小声回道:谢大夫,我直白和您说,消息我们已经送出去了,王爷人在北线战场,如果一切顺利,明日子夜之前定能得到回信,可若是
他停了一下,毕竟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是否能一切顺利,林海的话未说完,但是谢大夫却是已然明了。
谢大夫沉默片刻,才严肃地道:林将军,明日子夜之前,你必须拿个主意,若不然,纵是后期选择取箭,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林海对上谢大夫的双眸,他喉头一哽,随后咬了咬牙,道:是,谢大夫,您放心。我,我再去探探
林海离开的时候,挺直的身板略显颓然,谢大夫看着人离开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忧虑和无奈,他知道林海确实是难办,毕竟宋晏的身份不一般,最后救得回来都还好说,如若有个闪失,那么这个做决定的人
唉谢大夫长叹一口气。
爹,这般等下去,太让人遭罪了。谢庭语拽紧手中的白布,眉头紧皱。
她说的遭罪,可不是指的林海等人的心头煎熬挣扎,而是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宋晏。
此时的宋晏并非是完全无意识的,那么身上的疼痛定然是感觉得到,这一支断箭扎进他的肺腑,想来每一次的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处,窒息和吐息间的痛楚都会无限放大。可是他偏偏又虚弱得动不得醒不来,只能硬生生得熬着。
谢庭语的眸中流淌出一抹怜惜和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
谢大夫抬头看了一眼谢庭语,心头闪过一抹异样,只是尚未多加思考,便听得床榻上的宋晏传出一抹轻微的呻/吟声。
谢庭语旋即转身,她离宋晏很近,转身的这一刻,便见着宋晏浅淡的唇边滑下一丝血水,随后他无意识地咳嗽起来,咳嗽似乎牵扯到了肺腑的伤口,不由得又呛咳出一口血,谢庭语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是动作却是极为稳妥。
她伸手轻巧地侧过宋晏的头,让他将血水一点点咳出。
爹。谢庭语可以感觉到宋晏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看着宋晏的面色愈加惨白,甚至呈现出一抹青灰色,谢庭语不由得提声喊道。
谢大夫并未有丝毫的惊诧,他神情镇定地伸手取出银针,扎入数处大穴,而后轻轻捻动,银针并未抽出。好一会儿,宋晏才慢慢地又恢复了先前的一片死寂,胸口处的伤,本是因着这一阵的动作撕扯出更多的血水,但在谢大夫下针之后,复又慢慢地收敛了涓涓而出的血色。
药下得重,少将军的身子有些吃不住。今晚,你留在这儿,这药,还得调整,你搭把手来熬制,两个时辰喂一次。谢大夫将银针收起,一边收拾一边嘱咐着。
他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眉宇间的褶子拧得紧紧的,先前把脉的时候便发现宋晏的身子骨是胎里弱,后来调养得好,兼之习武,才慢慢地养起来。可是这一次的伤,伤及根本,这猛药一下去,倒是将宋晏身子骨的孱弱诱发了出来,照着当前的情况来看,怕是熬不到明晚子夜,就连明儿的日出之际能不能平安度过,都是一个问题。
爹,少将军他会没事的吧?谢庭语忽而开口问道。她看着濒死状态的宋晏,想着先前数次相处时宋晏刚毅果决的模样,心中蔓延起一丝的苦涩与酸楚。
听到谢庭语的话,谢大夫抬起头来,看着满面担忧的谢庭语,他长叹一声的,道:爹会尽力的。
他没有给出一个保证,宋晏的伤确实严重,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魂归地府了。现下只能等着北梁王的消息了,却也不知道是否等得到。
第146章 第六个世界:少将军(4)
阴沉沉的云层压下来, 天色仿佛是染了墨一般,晕染出深深的黑,雪粒不断飘落, 落在荒凉的郊野大道上。忽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过软绵绵的雪层, 打破寒夜的寂静。
北梁王侧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边的长子, 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担心, 低声道:阿奕, 身子还撑得住吗?
宋奕面色略显苍白,鏖战了那么久, 身上还带着伤,这般连夜赶路, 确实是令他有几分吃不消,只是他心中总是有几分忐忑不安,遂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哑着嗓子道:没什么大碍,过了这条道,应是离北威关不远了。
北梁王点点头, 虽然担心宋奕的身子,但是此时他心头却是没来由得一阵难受,总觉得若是去晚了北威关, 怕是要出大事了。因而听着宋奕的回话,他也不再多言。
身后跟着的护卫,均是沉默不语。一行人驾着马, 顶着风雪, 速速赶路。北梁王并未接到林海送去的消息, 他们出发得早, 在林海送消息去之前,便已经离开北线战场,一路朝着北威关赶去。
等到北梁王一行人到达北威关的时候,已然是深夜时分。北威关的关口匆匆收拾了一番,但还是看得出大战的痕迹,城楼脚下的焦黑尚未洗刷去,雪粒铺了一层后,更衬出焦黑与猩红的可怖,从那些痕迹中,可以看得出当时大战的凶险。
这时候,正是城门换防的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名将领似乎正在交代什么。北梁王登时便认出那人,正是他派到北威关的亲将林海。
他一拉缰绳,迅速朝着城门行去。
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城门口的卫兵警醒得提起□□看去。
林海闻声转头,他面上一惊,而后便露出一抹喜色,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后,他迅速上前,半跪抱拳,低头喊道:属下,见过王爷。
北梁王翻身下马,扶起林海,开口就问道:林海,阿晏呢?他可还好?
林海面色一暗,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愧疚与歉意,便又要跪地叩首。
北梁王见林海这一副神情,心中升腾一抹极为不祥的征兆,他紧紧拽着林海,疾声道:阿晏怎么了?
王爷,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少将军。林海眼中含泪,自责地回道。
这句话出口,落后北梁王一步下马的宋奕,一个箭步窜到林海的身旁,他一把拽住林海的肩膀,颤着声问道:林叔,你说什么?阿晏是伤着了吗?
林海这才注意到宋奕竟然也到了,他心中讶然,但此时不是惊诧的时候,他垂下眼帘,沉声将噩耗吐露,少将军伤得极重,现在就在府衙里,属下已经让人送了消息给您们,没想到,王爷和世子您们来得这般早,快去府衙,谢大夫等着......
如若不是危及生命,林海是不会用极重这句话来说,北梁王心头跳得厉害,他没有开口询问,宋奕似还想问什么,北梁王却摇了摇头,他低低地道了一句:带路!
一行人匆匆朝着府衙去。北威关内一片寒风瑟瑟,城内的血腥气息是尚未散去,越是靠近府衙,北梁王和宋奕心头的不祥越是明显。
林海领着人走过长廊,径直到了堂后的屋子,才走到门口,便嗅到空气里夹杂在浓浓药味中若有似无的铁锈气息,北梁王宋墨和宋奕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这味儿,一嗅便知,是血的味道。
宋奕不知是连夜赶路累的,还是此时心头慌的,只觉得略微有些腿软,勉强稳了下脚步,正要迈步入屋内,却忽而一道人影从屋子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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