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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赵诚:昨宵好梦无凭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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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分散心神,颜怀柳扫了眼堂中。能叫人看场好戏的赵大帅来去匆匆,众人却戏兴不散,一张张努力保持冷静的脸孔上各长了张出到门外定会细碎起来的嘴,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里真正会为颜怀蓁伤怀的怕也只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李叔和王嫂了。

李叔要顾客,尚无法将情绪舒展出来,而王嫂则没这么个顾忌,她正簌簌泪流不止,手上的帕子已换到了第三条。反观二姨太今天却完全没有掉眼泪,来赴丧的人中偶尔有觉得奇怪窃窃几句的,可唯有家里头的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死了,眼泪也早在得知儿子死讯的那日里流了个干净。

哀不在弦动,恰如人之伤情哀戚全不在言语表现上。空肠断,自此后不得春知,像二姨太这样将一颗心全然仰靠到丈夫和儿子身上,活得完全不知自我的女人哪里还会再有春天。人言天地之宽,于二姨太却不会再有天地,不难想见她日后肯定会幽独一隅,终日哀弦冷乐了。

二姨太做戏子时唱得最好的是那段:“霎时打散秦楼凤,隔行云,巫山几重。昨宵好梦无凭准,猛提起心愁意冗。凭将此日思前日,谁想佳期负后期。世上伤情无限事,琉璃易碎彩云飞。”

正所谓台上一声啼,台下千人泪。当年的二姨太用着花袭翎这个艺名,其名号响彻全京城,整一个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而被纳入颜家后她就不再唱了,便是颜家老爷兴之所至曾要她亮亮嗓也是万般不肯。

花袭翎曲终在作为二姨太嫁入颜家的那一年,没有人知道那日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戏子存的不过是自此安分度日,侍夫教子的小小念想罢了。二姨太从不怨颜家两个少爷只将她当个体面下人,也不怨颜家老爷至死不曾想过要将她扶正,她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在于尽管出身下贱却有点骨气,虽难免带点戏子习气,可从不存任何下作想法,也不会再去做些过去是戏子时做的事,例如唱戏。

事出反常必有妖,颜家的怪事就发生在二姨太重新亮嗓唱曲的晚上。彼时,颜怀蓁头七已过,大家都又各自忙起其他事来。赶巧儿这天颜怀柳同人约好盘租去了,赵诚不晓得,用毕午饭便上颜家来找他。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颜怀柳也不下一次提醒过赵诚来前要先打个电话,可赵诚嫌麻烦总是不去做。

赵诚本以为只需等个小半晌的工夫,不想坐在正厅沙发里双眼一合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竟已全黑,厅里也竟全然没有光亮。唱曲声幽幽传来,字字哀婉,声声凄切,明明不是哭声,却仿若人在呜咽饮泣,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赵诚从戎至今胆子自是比普通人大上许多,便是如此乍听之下也都控制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随即他听出了是二姨太在二楼唱曲儿,心想这女人真是可怜,便也就体谅对方丧子之痛没有阻止。赵诚合该立刻寻个下人去楼上阻止的,如果他知道二姨太唱的不是寻常曲目,而是招魂曲的话。可惜,赵诚不是个风雅人,别说二姨太擅长的是昆曲,就是热闹的京剧他都不太听,自然没法子分辨对方究竟在唱些什么,也或许他本就有此一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夜的风声呼啸得厉害,吹得连窗户都发出了阵阵响动。不知不觉间,赵诚在黑暗中听了有好一阵儿,他听着风声佐着二姨太的唱曲声由高起,再由低落,随即又高起,那声调绵长哀怨,于婉转反复间催人心肠。赵诚不由听得有些痴,他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一颗心却随着唱曲声不断起起伏伏,这还是在不知道唱词是什么的情况下。可紧接着尖锐到裂开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既像是女人声带猛然撕裂引发的剧烈变音,又像是女人被扯破了连骨的皮肉后发出的凄厉哀鸣。

赵诚以为二姨太在上面出了事,急匆匆迈步就往楼上跑,也不及去怀疑为什么动静如此之大,可家中除了他竟无一人出来查看。

“二姨太?”

二楼的走廊深陷在黑暗之中,走廊上的所有门都正紧闭着。除了那道门,那道门像是在欢迎赵诚,镶嵌着琉璃彩绘的木门露出道窄窄缝隙,一缕橙黄色的光线从门的缝隙中隐隐漏出,引诱着他探身进入。

“二姨太?”

人的本能是进行自我保护,往往在危险发生前就会收到来自身心的警告。起先,赵诚出于某种莫可名状的恐惧并没有推开房门,他觉得那扇门是故意这么敞开一条缝来的,就等着他自投罗网。本已伸出的手刹时停在了半空,他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又传来了唱曲声。

赵诚禁不住提高了嗓门问道:“二姨太,你没事吧?”

曲声不停,吸引人一探究竟。赵诚终究还是缓缓推开了那扇门,里面是再普通不过的卧房布置。二姨太就坐在小桌旁,她身着起边团花褶子的戏服,额首围着一圈银锭头面,鬓边霜白如雪,流逝的韶华已被面上的油彩遮盖。赵诚不晓得二姨这样已经算作是略施彩墨,乃为昆剧中的旦角俊扮,只觉得她有些吓人,尤其上嘴角的地方被拉得飞起,加之暗沉的绛红唇色又平添份死气,顿感心中不适更深。

“别唱了,若实在难过不如出外散散心。”

二姨太不回赵诚的话,她继续自顾自唱自个儿的,唯有那对幽幽怨怨抬起的双眸说明她并非没有听到赵诚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蓦然想起颜怀柳曾向他提起二姨太似乎将颜怀蓁的死归咎到了自己父亲身上。说起来颜怀柳还曾担心二姨太会因情所累不识大体,说他本不赞成让二姨太出现在丧礼正堂上,最后还是颜怀德认为母亲总想送儿子最后一程,并且生母不在尤为不妥,难免惹人闲话才做了罢。颜家三兄弟面儿上看当属颜怀德最硬朗坚决,但赵诚知道颜怀柳实际才是最冷清果敢的那个。当初赵诚本已经放弃同颜怀柳在一起了,可对方表示认定自己便是一辈子的事,除非他死,否则赵诚休想摆脱他。情人间的蜜话莫过如是,越是纠缠狠毒越是彰显甜蜜,几同毒药无有差别。赵诚对颜怀柳也是满腔真心,故而听到他这么说后反倒觉得什么都值了,以后便是死都要死到一块儿去。

他们俩没有死,死的是颜怀蓁,同样是为了该死的爱情。而颜怀蓁的母亲仿佛也要死了,她决意要将自己杀死。二姨太终于唱罢了戏,却开始凶狠地揪扯起了自己的头皮,银锭划破她的额头,猩红的鲜血猛刺进赵诚的视野里。

“快停下!你这是做什么!”

赵诚慌忙去阻止她,可二姨太的力气竟大得惊人,她一把甩开赵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着他的面用银锭去戳自己的喉咙。

“快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快来人帮忙!”

赵诚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他的脑海中飞速浮现出自己母亲自杀时的情景。赵诚仿佛又深陷到了那个时候,他正面对着歇斯底里的可怕女人,而自己则仍旧是那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

“快来人帮忙!来人啊!”

然而,没有任何人来帮忙,偌大的颜家正用万籁般的死寂去烘托这间房里愈演愈烈的疯狂。赵诚知道自己应该上去夺下银锭,他不能再任由眼前的女人削皮刮骨般去剐自己的脖子,银锭质地虽不锋利,但也禁不住女人的决绝。

但赵诚没有上前,始终没有,如同母亲在自己眼前自尽的时候。母亲与二姨太的身影最终双双重叠,脖颈上的鲜红衬得她们面上的笑意若樽前晓红花月,她们得到了解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4,颜怀德:父子兄弟因以寄之

巡捕房的人来颜家例行公事般串儿了一下便走了,二姨太的死被定性为自杀,死亡时间至少在半天以上,死因是过量吸食大麻,去得倒也并不太痛苦。这根本是不用费心去调查的事,一个经受不住丧子折磨而整日郁郁寡欢,最终支开所有人寻死的女人罢了。唯一的麻烦还是那位昏睡在颜家正厅中的大帅亲子,也不晓得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自打醒来后就抓着人不断重复“去把银锭夺过来,快去把银锭夺过来!”

不过,大帅的儿子并不用巡捕房的人狗腿般跑上去嘘寒问暖,颜家的二少爷打从进门起就将人给圈在了自己怀里,不许旁人擅自窥探怀中的赵诚一眼。颜怀柳身形纤细,反观赵诚则魁梧高大,可颜怀柳气势上霸道得很,因此他圈着赵诚的姿态倒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闻讯从大帅府赶回来的颜怀德自抽泣着的王嫂和李叔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李叔简洁明了地禀告完后便退下去做后续安排了,王嫂则拖拖拉拉又是可怜二姨太的不幸又是暗示颜怀德去管管颜怀柳那边。出于同二姨太的良好关系,王嫂显然颇不满颜怀柳对二姨太的死无动于衷,却忙不迭去关心颜大帅儿子的做法。可对方是二少爷,她不敢随意置喙,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同小时候被自己奶过个把月的大少爷拐弯抹角地说道了番。

颜怀德安慰了王嫂几句便让她退下去休息,王嫂这才拿着他脱下来的外套转身走了。颜怀德进家来的动静不算小,可他的二弟却自始至终连头都未抬起过,似乎一颗心皆扑到了赵诚身上。因为二弟的遮挡致使颜怀德看不清赵诚的具体模样,但能令二弟如此也足够想见赵诚的情形定然不好。

颜怀德开口向颜怀柳道:“先送赵诚回大帅府吧。你看是你自己亲自送一趟,还是派几个人跟着让司机开车送?”颜怀德会这样问是因为他知道颜怀柳轻易不肯去大帅府,但事关赵诚,想来他家二弟是不愿假手于人的,但总归得象征性地问上一句。

颜怀柳这才肯将视线从怀中人身上挪开,他转而望着颜怀德的眼睛,直视对方道:“颜大帅呢?”

颜怀德被他问得一愣,接着便用几声假咳掩盖过去自己的尴尬,道:“下人给我传信时颜大帅恰巧也在,他本是要一起过来的。”

颜怀柳扬了扬嘴角算作是笑,正对应颜怀德方才的假咳,他道:“颜大帅真是打得手好算盘,他不过来是因为你必须得回家来,而他总得找个让你再去他那边的办法罢了。我若不愿去大帅府难道就真让几个下人送一趟赵诚吗?呵,想想也是不可能吧。”

颜怀德皱起眉头,道:“怀柳,说话要有分寸,不要关心则乱。”或许是觉得太过严厉,便又温言道:“何况你是不会让我或下人送赵诚回去的不是吗?”

但颜怀柳在面对赵诚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没有分寸的。他语声平稳,一句话里也只几个字,意思却足够清楚明晰,他道:“赵诚是他儿子。”言下竟有几分指责赵大帅不配为人父的意思在里头了。

“二弟,你太过了。”颜怀德语气沉沉,一双虎眼张大了便仿佛是在生气瞪人。他现下有无生气不得而知,但家主如此依着旧例旁人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颜怀柳确实不再多说,他直起身来替赵诚理了理衣襟上的褶子,受惊的赵诚在他眼里就是个易碎物品,他用轻柔若杨柳丝丝欲拂烟霞的口吻对赵诚道:“阿诚,柳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这里不好,都吓坏你了。”

很少有人会想到颜怀柳竟比赵诚大上两岁,赵诚人高马大的,与颜怀柳并肩站一起时才更像年纪大的那个。颜怀德虽知道但也总忘记这茬儿,可他的二弟总会在他即将要忘却的时候令他不由记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颜怀德看着颜怀柳对赵诚关怀备至的样子不禁想起父亲在世时对方挨的那回痛打。他们的父亲对自己的夫人和姨太太都不怎么样,但对他们三个孩子却十足十地疼惜喜爱。颜家宗族规矩极严,教养子女方面更有厚厚一本《颜家教养》以作参考,同《颜家家规》一并每逢年节就要放到供台上叫族里人参拜供奉。他家也存了两本手抄本放在库房里,轻易不会动用,或者说只动用过两次,一次就用在了颜怀柳身上。颜怀柳气质若淡月疏星,整个人总带着点对俗人俗事的不屑一顾,做起事来只论公正不论亲疏。父亲曾在家人面前同颜怀德开过玩笑,说若非颜怀德占了早出生的便宜,颜怀柳的冷心冷清实则更适合做颜家家主,家中人也均是玩笑附和。不过,自颜怀柳顶过那回家规,拼了半条命抱得赵诚这个“美人”归后便无人再开过这种玩笑。

那一回,家中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颜怀柳。如同方才颜怀柳直视自己一般,他当时也直视着父亲,道:“您不同意是因为赵大帅吗?”

好像只要是为了赵诚,颜怀柳就完全不会顾及别人的面子和心情,他会狠辣地揭开事情的表皮,让沾血的内质暴露到天光下面。他甚至还会往那已然与主人的心肉长到一处的内质上撒盐,叫人分明受到了满股子的气和伤痛,却又偏偏不能露出一丝一豪来。颜怀柳将自己对赵诚的爱慕大胆地放置到了日光中,之后便总以藐视的双眼看待藏着阴私的人们。

很不幸,颜怀德和父亲在情感上的烂摊子同颜怀柳那天光般耀眼的爱情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使得他们都具足了成为颜怀柳对照物的资格。相比之下,父亲要比颜怀德更软弱,所以他受的刺激自然就更多更深。

“赵大帅现在钟情的已经不是您了,是大哥。”

颜家的两个儿子在同一天里均受了罚,第二次家规就用在了颜怀德身上,但是死的却是父亲,他是连着多日想不通后活生生气死的。颜怀德始终记得颜怀柳说出那句话时的表情,他犹如陈述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般将他们的父亲逼迫到了绝境。

然而,直到现在二弟似乎都不认为自己那时候说的不对,也不认为那话本不该说,可笑的是这甚至不是颜怀柳后来不肯去大帅府的理由。颜怀柳不肯再去大帅府是因为赵大帅得知事情原委后不让赵诚再同他往来,导致他们的感情又遭遇了次巨大波折。也所以,颜怀德并不意外颜怀柳在二姨太这件事上的表现。若非清楚颜怀柳至少是在乎小弟的,否则光凭对方近2月来一贯如是的淡漠样子,他都得怀疑颜怀柳究竟有没有为小弟的死感到难过。

颜怀德尚还记得直到父亲死前颜怀柳那声“清叔”叫得有多自然殷切,毕竟自己那阵子还略带恶意地揣测过颜怀柳是不是想要直接将称呼改成岳父算了。但赵大帅的女婿可不好当,当他的情人也是一样。

颜怀德目送颜怀柳搀扶着赵诚离去,见两人有些艰难地相偎相依,他朝外出声道:“赶紧来人搀一下。”

其实,便是出于客气颜怀德也该自己上前亲自搭把手以作关怀,但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扭伤的肩头。他的肩膀直到现在都传来阵阵疼痛,更别提两只手腕因过度捆绑而造成的青紫淤痕了。二弟颜怀柳向来心细,虽现下只顾着赵诚,但保不定靠近后就会被他发现端倪,届时他这个做大哥的脸皮就真不晓得该往哪处放置了。

那个人前是大帅,人后强要做他男人的赵清歌是这样对他说的,“再躲着义父的话义父可真要将你囚起来了。”强硬的声音悠然在耳,本是悦耳温润的音色说出话来时却叫人浑身凉飕飕地不住发寒。这还不算,临别前对方亲了颜怀德一口,道:“这次叫了我义父,下次床上便叫我小父吧。”

小父,比起二弟那声“清叔”,这又是个多么遥远的称呼啊。

五月的风在大门一闭一合间萧萧吹散进来,吹动白色的幔帘微微飘起,二姨太的尸体正被仆人们用担架抬着朝楼下搬动。往事立黄昏,颜怀德觉得女人挑了个好时辰下来,若还有谁会悲念失路之人,便一定会选在这残阳泣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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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怀柳没在大帅府里碰到赵大帅,对方有应酬外出去了。于是,颜怀柳便干脆留在了大帅府,更甚至将赵诚塞进他的寝房被窝里后自己也一股脑钻了进去。他是不怕给谁瞧见的,别说大帅府里头的人都口风紧,便是他们跑外头去伸张得满京城都知他也浑然没个所谓。

“怀柳,为什么你家夜了也不开灯?”

怀里的赵诚依旧同车上一样说着胡话,颜怀柳心疼到不行,也不计较他的话颠三倒四外加错处连篇,只哄道:“我们已经在阿诚的家,阿城的房间里头了,亮堂得很。你别怕,我在你身边。”

赵诚点点头,这才子朝四周张望了番,可他随即的话却未免有些奇怪,他问道:“怎么才下午四点半?不应该是入夜了吗?”

颜怀柳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窗户没有拉上帘子,而在窗户旁的书桌上放着他送给对方的西洋钟。这钟是他花费大功夫淘来的,同市面上普通的西洋钟不一样,不仅仅能用来看时间更可以作为收藏,是英国沙利文伯爵偷偷变卖出来的物件。

先前颜怀柳尚未来得及去注意赵诚稀稀落落说的那些话,此刻两人安静地独处在一个被窝里便不由起了思量。

颜怀柳柔声问道:“阿诚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二姨太?你确定那时她还活着?”

赵诚点点头,将头靠到颜怀柳肩窝处,他少有这么温顺的时候,虽觉得不好意思,可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件事直叫他心有余悸。“我很确定见到她时她还活着,但确实不对。”赵诚已然恢复了些,稍加思索后也同颜怀柳一样想到了事情中的古怪,“巡捕房的人说她死了至少有半日,还是吃鸦片死的。可我见到她时分明已经入夜,你们家一片漆黑,只有她的房间亮着灯,我开门进去就看到她坐在里边唱戏。她……她用头面上的一块银锭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赵诚说完身上不住发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颜怀柳赶紧搂住他,轻拍他的背部进行抚慰,与此同时也没停下分析。

“所以你所见到的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到我家时有没有谁给你喝过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诚道:“如今想来离奇的地方还真不下一处,我到时你家中一个下人都没有出来。”

颜怀柳立时抓住了症结所在,微微低首正对上赵诚的发旋,赵诚的头发虽剃得短,但发量大,头顶小小的发旋只隐隐露出个边角来。其实,千丝万缕在明眼人眼里不过是多重乱相中的一点,好比发丝中发旋。

颜怀柳道:“你是怎么进我家来的?”

“我……”赵诚顿了顿,一颗脑袋离开了颜怀柳的肩窝,半坐起来露出惊诧的表情道:“对啊!没人给我开门我怎么就进去了呢?”

颜怀柳觉得他这样子迷糊得可爱,唇边漾起意思恬然笑意,忍不住就用手指去点了点对方的鼻头,道:“看来你不是进到我家后中的招。老实交代,来我家前上哪儿野去了?”

赵诚被颜怀柳调笑的口吻带得轻松不少,想到可能是人为的算计反倒就不怕了。他舔了舔上牙床里埋着的虎牙,面上带些戾气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个兔崽子算计我,我非得扒他层皮才行。”

颜怀柳就爱看他这呲牙必报的鲜活样子,打趣道:“你快别给自己的嘴过年了,仔细想想是谁要害你才正经,凭得叫我担心。”

赵诚不好意思地撸了把头,再次躺回床上,不过这次是将头放到了枕头上。两个人两只枕头,是没先前近乎了,但彼此的心没有距离。他向颜怀柳汇报道:“早饭我是在家用的,用完去了次城郊军营,午饭顺便就在军营里吃了,之后就让司机送我来你家。哎,你也知道最近又有点不太平,华北那边有个大头像是要跑来投靠,军营里几个老资辈全是人精,各有各的想法,现下都等着看父亲怎么拿主意。”

颜怀柳对军营的事没什么兴趣,他只关心赵诚,:“那些人里有同你不对付的吗?去过军营后你就直接来我家了?进家门那段你可还有印象?”

“我有点模糊印象,不过……”赵诚侧了侧脸,他枕套上的祥云仙鹤花纹是苏州当地最好的手艺人一针一线绣的,可就是再精良细腻的绣工也耐不住贴脸时间长了会硌脸。枕套上仙鹤的鹤嘴仿佛活了一般追着赵诚不断戳,直戳得他人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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