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寄安放到地上,在祁轻筠和钟雪尽的注视中,一步一步,朝祁有岁走去。
似乎是感受熟悉的气息和动静,祁有岁在睡梦中不安地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发出含糊的呓语。
楚却泽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坐到祁有岁的身边,盯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指尖,像是受了蛊惑般,抬起双臂,像是想去碰,但半晌又犹豫地缩回。
寄安站在他旁边,不明白楚却泽为什么想触碰祁有岁又缩回了手,咬了咬指尖,水葡萄般清澈的眼底全是困惑,半晌面上忽然闪过一丝恍然大悟,哒哒哒地上前几步,抓过楚却泽的手,一把按在了祁有岁的掌心上。
楚却泽被寄安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想要缩回手,却见祁有岁因为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反射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和祁轻筠一样,是极其漂亮的丹凤眼,眼神流转间顾盼神飞,尤其是半睁眼的时候,慵懒闲适,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苏感,惹得本来就对他存在着不可告人心思的楚却泽脸顿时红了,一缕绯色从被祁有岁攥住的皮肤往上蔓延,整张脸迅速和熟透的柿子似的,红的甚至能冒出热气,恨不得捂住脸。
他他他他.........他的手被有岁摸了!!!
有岁摸了他的手,四舍五入就是抱了他,亲了他,和他上了chuang........
祁有岁压根没有想到,他无意识地摸了一下楚却泽的手腕,对方就已经连他们以后小孩上哪里的幼儿园都想好了,在朦朦胧胧中慢慢睁开眼,刚掀起眼皮,就看见楚却泽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皮,而寄安则坐在楚却泽的怀里,两只少年人的手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爪子,活像一家三口似的。
祁有岁整个人都惊了,那点指甲盖大小的睡意瞬间不翼而飞,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愕地看着楚却泽:
你怎么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
楚却泽看清了祁有岁眼底的排斥,被祁有岁这么一质问,心中那点旖旎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血液都凉了半截,无措地用指尖绞了绞衣摆,垂下的脖颈弧度像是枯萎的玫瑰花枝,嗓音很低:
.......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想回来看看你........
我不需要变态回来看我。
祁有岁斩钉截铁道。
他对楚却泽当初诬陷自己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一想到心里就一股子无名鬼火,虽然自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但不代表楚却泽真的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不伤心。
一想到曾经,祁有岁更加坚定了不想理会楚却泽的心思,手一指,苍白干涩的嘴唇吐出几个字,无情的让楚却泽心脏泛起了疼意,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而过,连带着脸色都白了几分。
楚却泽抬起头,见祁有岁一字一句对自己道:滚出去。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第50章 我希望他死。
我不出去。
在往常,楚却泽对于祁有岁的命令和要求都是无条件服从,唯独在这件事上,楚却泽却异常的固执:
我要留下来陪你。
他的眼神很坚定,虽然因为被祁有岁拒绝心里有些受伤,眼泪甚至还挂在眼角,但握着祁有岁的手却丝毫没有放轻力道,反而愈发用力,甚至让祁有岁觉察出些许疼意,央求道:
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
祁有岁因为生病了,身体虚弱,力气反而没有楚却泽的大,用力想将自己的手腕从楚却泽的掌心里抽出来,反而被握的更紧,受制于人的被动感让他顿时有些上火,一张口就差点是国粹:
你放开,咳.........
情绪失控之下,祁有岁只觉一阵血气上涌,口腔中顿时一片腥甜,逼得他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唇,趴在床边用力咳嗽了起来。
肩膀颤抖,嗓音嘶哑,看上去脆弱到了极致。
祁轻筠和钟雪尽都被祁有岁这样突然的反应下了一跳,赶紧冲上去想去查看情况,结果刚走到对方身边,就看见了地上一大滩刺目通红的鲜血,从祁有岁捂着嘴唇的指节上缓缓渗出来,像是被打翻的朱砂,或是粘稠的红颜料,一滴连着一滴,在瓷白的地砖上显得如此显眼,让人的心不由得狠狠沉了下去。
钟雪尽吓了一跳,赶紧推开楚却泽,半蹲在祁有岁面前查看情况,祁轻筠则是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去叫了医生。
楚却泽被眼前这副景象吓懵了,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地被推出病房,看着面前匆忙的白大褂和人影来取匆匆,惶恐、后悔和迷茫来回在他心头交织,混杂在一起,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以至于他让他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呼吸急促,心跳的声音大的几乎要震破耳膜,抱着寄安的双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寄安察觉到楚却泽的恐惧,也不乱跑了,乖乖地坐在楚却泽的怀里,趴在他肩膀上,用肉乎乎的小手慢慢拍着楚却泽的肩膀,像是小大人般安慰对方,小声喊着妈妈别怕。
由于祁轻筠叫医生叫得及时,等医生到时,对祁有岁进行了及时的检查和治疗。
通过一番精心的检查,医生发现祁有岁的病已经更严重了,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内脏出血,所以才导致吐血的情况出现。
祁先生,我的想法还是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
医生表情凝重,表情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甚至透着些许冰冷:
如果您或者你夫人还有别的近亲的话,也可以让他们来做骨髓匹配,病人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没有骨髓,他不一定能撑过今年夏天。
........我知道了。
虽然祁轻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心中难免也会有些郁郁。为了不让钟雪尽和医生说话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了钟雪尽,等医生一走,他便独自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斜侧的光线打在他凝重的侧脸上,衬的他下颌线更加紧绷,表情沉重,却依旧强撑着不肯露出些许软弱。
不知道是一个人在空旷的走廊站了多久,一直到太阳渐渐西沉,霞光像是被粗暴涂抹的橘黄颜料染上天幕,祁轻筠才逐渐感觉到从小腿处漫上的些许酸麻,久站的神经隐隐作痛,引得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因为疼痛刺激清醒的大脑才重归理智,缓缓运作起来。
........
他低下头,僵硬地弯下腰,锤了锤酸胀的神经,苦笑了一声,直到那阵疼痛有所缓解,才转过身,正准备换下此时这幅疲惫的表情,再去见钟雪尽,岂料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祁轻筠不由得愣了愣:.......
谁在哪里?
.........祁叔叔,是我。
走廊角落的人影见被祁轻筠发现了,便踌躇犹豫了片刻,随后慢慢动了,朝这里走来。
随着他抬腿的动作,晚霞的余晖斜斜的照射进来,无数金色的粉尘如银杏叶般纷纷扬扬洒落在地面上,使他过分清秀的容貌像是被幕布遮住的画作,慢慢显露出他无上的光华来。
来人长着琥珀色的瞳仁,像是一颗清透的碧玺,鼻梁高挺,眉眼秀丽,皮肤白皙,年轻滑腻,像是上好的玉在他脸上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整体五官精致的像是一个造价昂贵的BJD娃娃,找不到一丝瑕疵。
正是楚却泽。
楚却泽抱着怀里像个洋娃娃似的的寄安,缓缓朝祁轻筠这里走来,对上了祁轻筠意味不明的眼神。
祁轻筠今天看到儿子吐血,所以心情不太好,看到楚却泽,不由得轻啧一声,语气有些烦躁:你来做什么?
既然是在叔叔面前,那我也不必多虚与委蛇了。
面对祁轻筠的不耐,楚却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反而镇定地抱紧寄安,防止对方滑下去,不敢再在祁轻筠面前装无辜,认认真真道:
我大概知道我该怎么帮有岁,我会出手的。
......没有人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