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容万年不变的脸上咔嚓一声,忽然有了些许裂缝,盯着祁轻筠的面上逐渐浮现些许惊愕,在意识到对方来找他只是为了祁有岁,而不是为了要回钟意后,眸中逐渐浮现些许复杂和困惑,忍不住问:
为什么?
只要现在吃一点点苦,日后就能继承能让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你不觉得很值吗?
祁轻筠闻言,带着气音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的小孩,我只希望他幸福快乐。
他现在的年纪,应该去体会生活的快乐,感悟人生的无常,而不是被强行封闭起来,成为一个麻木学习的机器。
即使放他出去,有可能让他受到伤害?钟玉容认真地道:阿筠,你要知道,现在的社会很复杂,人心浮动,恶意无处不在,有岁一不小心就会受伤,不如让他待在家里,有最够强的基础能力后,再出去锻炼。
他是在指祁有岁被人陷害那件事。
祁轻筠想了想,摇了摇头,斟酌道:不管如今世事如何,社会如何变化,对他来说,只要去面对,那么好的坏的都会成就一段经历,成为他人生中一段宝贵的财富和记忆。
我希望他能努力,能变的足够强大,是希望他能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但不希望那种努力的起点是别人的强迫和不合理的期许。
钟玉容皱了皱眉,像是有些无法理解:
可是,我和雪尽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身为世家子弟,从一出生起,就应该承担起整个人家族的重担,接受族人的期许,不偏不倚,顺利地成长为所有人期待的模样。
因为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既然身上流淌着钟家的血液,那么有些事总得他们去做,有些东西,总需要他们去肩负。
但我的儿子会是那个例外。
祁轻筠语出惊人,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只希望他现在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他缺失太多爱了,这不是钱能弥补的,我不希望在此之上,还看到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合理期待。
那对他来说,太累了。
祁轻筠叹了一口气,抬起手给钟玉容斟了一杯茶,淡色的白雾氤氲在两人的眉眼间,似乎隔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大哥,你懂我的意思吗?
.......钟玉容摸了摸杯沿,直到滚烫的温度染红他的指尖,他才微微松了松手,漫长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许久,钟玉容才主动打破了这个沉默:
........我想,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深邃俊秀的眉眼,冷酷的仿佛钟知春年轻时候:
让有岁继承钟氏这件事,是爸的命令。
爸他为什么这么做?
祁轻筠轻啧一声,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
他知道,一旦事情和钟知春沾上关系,事情就一定会变的棘手起来,与此同时,他又莫名感到些许奇怪,钟氏现在有你,也有雪尽,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孩子去承受这些?
我已经四十岁了,不小了,而且一直没有孩子。
钟玉容叹了口气,没说自己和夏星斐的婚事一直被钟知春反对这件事,慢慢用指腹摩挲着杯沿,声音缥缈,似乎带着些许疲惫:
况且雪尽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怎么能帮我维持这个钟氏?
.........
祁轻筠一噎,忍不住抿了抿唇,这下轮到他迷惑了。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径直脱口而出一句:
你怎么会一直觉得雪尽死了?雪尽他都没告诉你吗?
第35章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你怎么会一直觉得雪尽死了?雪尽他都没告诉你吗?
因为钟雪尽已经回到了钟家,所以祁轻筠的潜意识里,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钟雪尽早就把自己重生的事实告诉了钟知春和钟玉容,以至于在钟玉容说钟雪尽已经死了的时候,祁轻筠的第一反应是迷惑且不解的,当然,也就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钟玉容显然也没理解祁轻筠的意思,两个人此时像是错开了思维共振频率,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钟玉容愣了许久,才呆滞地看向祁轻筠,迟缓地运转起大脑试图理解祁轻筠的话外之音,缓声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我该知道什么,雪尽没死吗?
因为祁轻筠死的时候,钟玉容并未目睹现场,所以就算有一个人跑过来说自己复活了诈尸了是祁轻筠本人,钟玉容倒是接受良好;但对于自己的弟弟钟雪尽,钟玉容却很难相信也会有同样的奇迹发生在他身上。
因为当初,钟玉容是眼睁睁地看着钟雪尽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场大火甚至将钟雪尽的身体烧的狰狞斑驳,钟玉容连钟雪尽的完整尸骨都没敛回来。
况且,按照钟雪尽那样决绝的性子,如果真的重生了,估计会在重生的当天就........
思及此,钟玉容眼底骤然变的一片黑沉,如山野枯井般透不进一丝光,深邃暗淡。他微微垂下了眼皮,任由浓密的眼睫在他脸颊上打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没敢再想下去,因为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心疼和痛意就顺着心脏密密麻麻地蔓延至神经末梢,仿佛万蚁噬心,又如同有无数冰凉的刀片无情切割着血管和皮肉,而祁轻筠的话无疑是在他最深最痛的伤口上又狠狠撒了一把盐,不断灼烧着他的体肢,折磨着他的神志,令他理智几乎要似潮水般溃散。
........
祁轻筠显然也没有想到一提到钟雪尽的死,钟玉容的反应会这么大,随即也迅速明白过来一件事
钟雪尽根本没有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哥哥和父亲。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说钟雪尽对自己保留有秘密,一开始对自己隐瞒了重生的真相,祁轻筠倒是能理解。
毕竟按照钟雪尽那个性子,潜意识里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祁轻筠开车的时候打电话,所以才害的祁轻筠出的车祸,生怕祁轻筠迁怒他,所以一直不肯相认,祁轻筠稍微设身处地想一想,也能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况且他俩是夫夫,但也不强求事事皆坦诚,毕竟谁没点小秘密呢?
但钟玉容和钟知春不同。
他们是钟雪尽最亲近的亲人,作为亲人,是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能包容钟雪尽错误的人。
如果不是做了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钟雪尽为什么要一直隐瞒自己重生这件事呢?
祁轻筠不太能理解,但也不妨碍他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知道钟雪尽没有和钟知春以及钟玉容表明身份这件事,一时间有些懊恼,怪自己口快。
钟雪尽没有和钟知春他们坦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祁轻筠想了想,打算先和钟雪尽通过气后,再告诉钟玉容这件事,避免因为自己的不慎重所以导致钟家人矛盾的爆发,想了想,才装傻道:
大哥,我重生后一直没有问,雪尽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死了?
钟玉容沉默片刻,随着祁轻筠的话,迟滞的思维如同凝结的水般,慢慢开始流转,误以为祁轻筠还不知道真相,看了他一眼,艰难开了口:
你.......别太难过。
他涩声道:........雪尽他,早在八年前就死了。
.......即使早就知道这个事实,祁轻筠的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痛,呼吸窒了窒,深呼吸片刻,好半晌才缓过来,本想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孰不知眼圈竟是真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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