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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归渡做吞咽状,喉结滚动一瞬后温声解释:“因为安平郡王属裴氏,可除了裴氏他再无其他,万相楼一案裴氏得罪的不止是太子的人,自己人同样未能幸免。虽说他们不会顷刻间倒戈,可嫌隙一直都在,父亲尚未回京,我又远在平州,单凭兄长他们未必能稳住局面。况且南蕃意在整个绎朝,靖央虽乱,却也不是不能做出孤注一掷的举动,局势一直都在变,让安平郡王做主这一切……他不够狠。”
乔行砚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他问:“裴尚书知道这件事麽?你父亲知道这件事麽?你姑母与安平郡王他本人知道这件事麽?他们知道,你替安平郡王拱手将皇位奉上麽?”
裴归渡深呼吸,半晌后才答:“父亲知晓,旁的不知。”
乔行砚有些意外:“你甘心给别人做垫脚石?”
裴归渡低头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哪有什麽甘心不甘心的,我是臣子,裴氏是臣子,这麽多年垫脚石都当了,还差这一次?况且顾慎本也不适合当皇帝,他太过仁善,分不清何为忠言,何为谄媚之言,这些年若无兄长陪伴在旁,他怕是早被太子杀了。乱世的皇帝不好当,閑散的王爷不比皇帝来得轻松?家是家,国是国,一朝国君当是有能者居上,顾询比他更适合当现在的国君。”
乔行砚不信,这根本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何为更适合?将六部依次击垮,在战事未平之时打破朝廷原有的局面,趁朝廷最为薄弱之时将太子拉下马,甚至还可能弄死了皇帝,自己上位,这就是你说的更合适?裴敬淮,你究竟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裴氏,又或者,是为了别的?”
顾询根本不差裴氏一族的助力,无论有没有裴氏,他都能成功登上皇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不知顾询是从何时开始算计设局的,但最迟也是在江城水患开始的前一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动了要将工部拉下水的主意。再到和亲一事后,户礼二部矛盾加深,户部从太子一派被剥离出去,继而由他牵扯出厘金一事,再到最终万相楼一案。
整个过程中,顾询隐于身后,坐看一个案子牵扯出来的数十朝廷命官,将其打散,将太子与安平郡王乃至九皇子的所属党全部搅乱至一处。
起先乔行砚还不敢确定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可现下在此处看见明泽,又想到了先前假冒许济鸿却未被许氏戳穿一事。以许商君那死柬都不肯坐视不理的所谓清廉性子,怎可能这麽大一件事都瞒着皇帝呢?
许商君根本不是未归党派,他从始至终就是顾询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礼部从一开始就被顾询算计进去了,他不仅不会对礼部的人来寻他感到意外,他甚至生怕自己少了一个棋子。
可顾询大概也想不到,礼部居然不是自己来的,连带着裴氏也扯上了点关系。
如果从一开始裴氏就不在其中,兴许礼部不用等郭孝悌出手,就能和工部一样只是领一个渎职罪发配。
可没有如果,乔氏最终就是没有得到善终。
半晌后,乔行砚又道:“顾适被踢出局,安平郡王身后虽有裴氏,却不敌武昭帝的忌惮,他不可能重用安平郡王,顾询因为治理水患一事重新回到皇帝眼前,皇位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仅仅只是为了保住裴氏?可朝局不稳,裴氏到底手里有兵马,即便他登基也不会轻易朝裴氏发难,否则裴氏为了生计只能谋反。你不会轻易向他低头,裴敬淮,你答应他什麽了?”
裴归渡怔了片刻,直到帐外传来勒马声,他才妥协般笑了笑,眼底像是欣慰,又像是无奈,但更多是释怀,他道:“不是什麽大事,我只是答应他将平州内的南蕃细作尽数查出,就地格杀罢了。平州战其实不难打,兵力粮草充足的情况下,猛攻一月内就能将敌军赶回南蕃。但此战不宜速战速决,这样只会让他们在失败中回过神来,只要南蕃与靖央之间通气,或是绎朝更换帝王的事情被南蕃得知,届时他们攻打的就不止是平州了。一旦南蕃再次从都城调兵,所指的就只会是京都城。”
只有示弱,让南蕃认定镇远军只是强弩之末,让他们在安逸中等待南蕃都城乃至靖央国主的消息,放松警惕,将战事延缓。
南蕃本可在认定镇远军军备不足后一举攻下平州城,可他们摸不清京都是何状况,靖央又是何状况。如今绎朝派了使臣前往靖央,多月未有消息传来,靖央国主不仅将使臣的消息封锁了,更是在退守渠州的情况下,派巡查使前往南边赈灾。
三方都不知彼此的真实情况,谁都怕被两方夹击,前线的人不好办,城中的人又摸不着头脑,这才僵持不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