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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的,叔叔,到托儿所了。”电梯停在了二十层,政语从施羽京脸上捕捉到了熟悉的落寞感,他很了解如何刺激施羽京,于是政语继续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在坚持个什么东西。”
施羽京想要装聋,输入指纹,门被打开后,他听见政语在身后悠悠道:“你亲爱的政总只是把你当他儿子的保姆,我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多年了,怎么你没有明白还心甘情愿给他当保姆——”
“政语。”施羽京握着门柄,指尖微微抖了抖,音色冷却几度,“我照顾你不是因为政宗实,和政宗实怎么看待我更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帮助关心,你可以不进这个门。”
政语充耳不闻,蛮力掰开了门,带的施羽京往后一个趔趄,他实在忍不住低吼起来:“那是因为什么?你又是给政宗实做随叫随到的情人又是给他儿子当随时丢包袱的保姆,你图什么啊施羽京!
“拜托你们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关系,你都三十好几了能不能别老是围着他一个男人转来转去?你能不能长点出息——”
政语捏住施羽京的肩膀,施羽京只觉得肩膀的骨头都要被他碾碎了。
两个人都戴了口罩,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施羽京露出的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的眼尾,此时满是困惑,黑兮兮的捉不到光芒。
“小语……”施羽京盯着他良久,等政语情绪缓和了片刻后,他轻声说,“……叔叔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你是为我考虑吗?”施羽京接着问,他渐渐挣脱开政语的手掌,“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吃亏。我从你爸爸身上得到的利益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施羽京省略掉这些年和政宗实公司的货物往来,以及政宗实给他介绍过的客户——他能有朝一日成立自己的工作室,政宗实绝对是有功劳的。
相比之下,他带给政宗实的确实算不了什么……所以,政宗实并不在意他。
施羽京并非没看清这一点,留得住政宗实的,无非是他的守口如瓶和清晰定位,当然还有先来后到,他很早就认识政宗实了。
然而利益一词刺痛了政语的耳朵,青年似乎很难理解利益里到底涵盖了什么。
政语嗤笑一声,口罩闷得他喘不过气,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声尤为明显。
“还有刚才那个问题,”施羽京平静地放缓了语气,“照顾你是因为希望你开心,给你买礼物也只是希望你开心,和政总没有关系。这些年,你可能都误会了,我并非为了讨好你爸爸才做这些事情,所以,其实你不用有太多敌意,对你爸爸……”
“你根本没有听明白。”政语毅然打断了他的话。
施羽京面露难色,眼前的小孩肩膀比他的高出一截、又宽不少,横在他眼前,仿佛一堵倔强的围墙。
施羽京沉默片刻,叹息道:“……小语,叔叔刚从机场赶过来,很累了,有什么想问的明天再说,可以吗?”
施羽京本想再解释多一些,但怕提及政语的单亲环境时,让政语误会他的关心是同情。
其实他认为自己的关心出发点很简单。
看着小语长大,希望他一直像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做长辈的不都如此吗?他和政宗实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能影响他希望政语茁壮成长的初心。
何况,有一点点同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施羽京很难不去在意政语小时候对他有多么依赖。想到政语小时候个子还不到他腰部,张开双臂抬起脸予取予求的模样,他总是轻而易举接受了政语现在傲气凌人又让他有点讨厌的臭脾气。
政语低着头,神情晦暗,施羽京把门敞开,叹一口气,哄着他:“进屋吧,很晚了,明天还要去俱乐部。”
政语迟迟没有迈动脚步,施羽京在他跟前等了片刻,只听见政语低咛说:“但是我不开心。”
那天晚上政语一个人跑了,两天,施羽京没联系上他,也不敢叨扰政宗实,政宗实还在生病,他生病时不喜他人打扰,也不需要过多慰问。
施羽京记得某次政宗实肩颈疼得进了医院,他提着一些补品去医院看他,结果吃了政宗实冷眼,让他别再去了,补品也不收,最后自己全吃了。
施羽京只好隔一段时间给政语发个信息,问他在哪、吃了饭没有。
政语已读不回,在朋友圈里发一些动态,内容无关痛痒,都是转发的热门新闻或者视频。
施羽京也就作罢了。他没有特别担忧政语,毕竟这么大个人了,猜着他也许是回学校了。
直到这日傍晚,施羽京从事务所回到家,发现一团黑影,这人坐在他家门口地板上,戴了一顶帽子,抬起鸭舌帽的帽檐,政语露出一如既往淡漠的眼神,望着他理直气壮说:“开门,密码忘了。”
“……”施羽京把密码再次告诉他,拽着他胳膊站起来,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脖子,温度高得令施羽京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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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医院的夜里,走廊的灯会自动拉得很暗,只有感应到热源经过,才会缓缓亮起来。
施羽京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尽头,三分钟,廊灯忽明忽暗,一路随行。
VIP病房只有一张床,施羽京推开门进去,屋内没有亮灯,一进门便看见了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床头一侧的墙壁上射出来,投到另一面白墙上,白墙里方正的画面正放映着一部影片。
施羽京不知道这是政语上哪弄的投屏,下午刚给政语办入院手续时,屋内没有这个东西。估计是政语找院长临时装的……施羽京觉得好笑,把门轻轻关闭,手里的手提电脑,放在了置物柜上。
电影发出细微的声响,很小的时候开始,政语就会让施羽京从全世界各地给他淘影碟。
后来他读了个影视专业,险些没把政宗实气死,至今都没有人敢当着政宗实的面谈及政语的大学专业,政宗实固然是希望儿子念金融,本来打算把政语送出国的,政语却和政宗实玩失踪,死活要读现在这个专业。
政宗实妥协没管他了,丢他一个人在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念书。
但政语这小子似乎读得很开心,在校内也拿过几次专业比赛的奖项。
反而施羽京没觉得有多奇怪……有些原片影碟之小众,寻找之困难堪比他和部分非洲客户谈生意。谈着谈着经销商不见了,找着找着影碟绝版了。
施羽京有些累,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床上看电影的人已经睡着了,并且睡得很香。他烧的度数不高,三十八度几,医生没给开吊水,说吃完药再观察一下。
施羽京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是被电影突如其来的爆裂声炸醒的。
“我靠……”
施羽京听见了床上的人发出一句低哑的骂声。
施羽京揉了揉太阳穴,大半夜在椅子上睡得不踏实、被吵醒有些头疼。
电影被政语退了,留下影院主屏幕的界面,蓝绿蓝绿的光倾泻出来,照得人面色诡谲。
“你怎么来了?”政语撑着身体坐起来,“太晚了,快回去。”
施羽京说“送电脑”,缓过了神,又补充了一句“放柜子上了”。
政语让施羽京给他倒杯水,施羽京就去VIP套房的茶水间里端了俩,自己吨吨喝了一大杯。
“我爸咋样了,你见到他了吧。”喝了水,政语感觉嗓子没那么痛了,从桌上捞起一盒清咽利喉润喉片,往嘴里丢了两颗。
“……”施羽京似乎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坐了下来,两手捧着茶杯,一言不发。
政语不解:“怎么了。”
政语极少看见施羽京露出明显的疲态,施羽京向来在他面前、在很多人面前,都是一张端庄又官方的笑脸,哪怕政语直截了当无视他,施羽京也能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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