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会因为坠落的窒息感而清醒,但是不久之后就又会再度沉溺于这个美梦之中。而戴无就是他梦中的躯体的保管人。
其实,如果任务者们稍微细心地探索一下游乐场和废墟其他地方的话,他们就会发现,与这具尸体有着相同或相似面貌的求生者,到处都是。
但是除却那名走进雾气的男人,任务者们完全没有关注其他的、那些普通的求生者们。
戴无也不禁因为他们的愚蠢和迟钝而叹了一口气。
说好的要去寻找死者的身份的呢?
不过,他又的确迫切地希望,这群任务者们能给力一点,让这个噩梦快一些结束。
戴无想赶紧从徐北尽的口中得知那些真相。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些人类已经在这座窄楼里呆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人甚至已经习惯了窄楼中贫瘠无趣的生活。
但是或许是因为最近窄楼中的气氛实在是过于活跃,所以戴无也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些妄想。
说不定,他们就能将自己已经失去的第一人生,重新夺回来呢?
*
被戴无寄予厚望的任务者们,这个时候因为饥饿,就先去了藏宝库寻找食物。填饱肚子之后,他们来到了大楼前,并且目睹了戴无收尸的场景。
这似乎就解释了,为什么上一轮噩梦中,尸体最终消失的原因。
戴无向他们投去警惕的目光,随后快速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而任务者们也没有再去找戴无,他们再一次来到书店,得到了那本书,并且又从徐北尽的口中得知了与这本书有关的一些事情,随后废墟周围的雾气再一次地消散了。
他们还是决定,先去那名走入雾气的男人的家中看看。
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废墟的西南角落,又继续往外走。他们再一次来到那扇完整的卷帘门的外面。
意外的是,那个男人也在。
算算时间,他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处于第一次寻找食物与第二次寻找食物之间,恐怕不久之后,他就要再一次离开这里,去到藏宝库交换食物了。
但是任务者们把他堵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他正躺在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由几块砖墙堆砌起来的家中,露出了一种恍惚、茫然的表情。他似乎正在经历遗忘的过程,又因为饥饿而时常露出痛苦的表情。
任务者们试图与他搭话,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最后,他们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扇卷帘门上。牧嘉实动作有些简单粗暴地拉开了那扇卷帘门,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受到的阻力并不大。
下一秒,他就立刻瞪大了眼睛。
如同小山一样堆积起来的面包,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地从卷帘门后的仓库中涌了出来。那数量几乎瞬间就淹没了牧嘉实的小腿,并且还在不断地攀高。
搞什么?!
这是整片废墟的面包都集中在这里了吗?
这个男人牧嘉实下意识转头去看那个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如鬼,好像下一秒就要饿死了的男人。
他坐拥金山而不自知,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抢了一个人的食物,而那个人为了报复他,将他写进了一本小说。
牧嘉实感到些许的胆寒,但是他也并非真的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遭遇。这只是一个梦中梦,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噩梦。
不管同情哪一方,听起来都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所以这个时候,倒不如说牧嘉实是触景生情,是在同情他们自己,同情他们这些困在窄楼中无处逃生,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宿命,去往更高的楼层,然后被更深的绝望束缚的
人类。
而更加凄惨的是,人类甚至无法遗忘自己悲惨的命运。
这个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男人,这个时候,他的失忆反而都成了一种幸运;而记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成了诅咒。
牧嘉实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尝试让自己的双腿离开面包海里。
那个男人对旁边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如同幽魂一般站起来,再一次游荡出去,去寻找他的食物。
这个时候,恐怕只有收藏家还笑得出来,他笑眯眯地说:哎呀真是有趣啊。
巫见却迷茫地捡起了地上的面包,他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面包他茫然地四处看看,这是这个噩梦的起始点吗?
牧嘉实的脸色骤然一变。
该死!这名任务者彻底遗忘了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噩梦又要重启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
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牧嘉实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飞快地流失,种种关于这个噩梦的记忆、场景都在飞快地变成灰白色。
正如光头所说,当噩梦来到第三轮,所有的任务者都会开始遗失自己的记忆他没想到,是所有任务者都强制性地完全遗忘!
说不定光头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些记忆就仿佛是从他的手掌间流下来的沙子;而他越是用力去握,沙子就流得越快。
但是
在那一瞬间,他恍惚意识到,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那么当噩梦真的重启,或许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其余的任务者也经历着同样的过程。牧嘉实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惊恐到逐渐茫然的表情。或许,当噩梦真的重启,他们在第四轮噩梦的时候,就会以为自己是处于第一轮噩梦之中了。
牧嘉实在那两三秒的时间里,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困境,随后,他努力挣扎,就好像废物最后的自尊心一样,不停地在心里重复着:梦中梦中梦中梦中梦
黑暗降临,随后又如同被撕扯掉的幕布。
牧嘉实骤然睁开眼睛,在迷茫中,他想,什么梦中梦?
在他发呆的那瞬间,周围已经有任务者吵起来了。他看了看这群陌生的任务者,一时间有一点迷惑。
第一轮噩梦而已,为什么他们会吵成这样?
废卡收藏家又一次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自己收集废卡的意图,而光头任务者也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两个人瞬间就针尖对麦芒起来。
真是的,又
牧嘉实的心中闪过一丝茫然。
什么又?
那个女人皱着眉,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应该去收集信息了,而不是听你们在这儿吵架。
光头说:这是我和我兄弟第二次进入这个噩梦。
牧嘉实左右看看,感到大脑如同针扎一样的痛苦。他皱着眉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梦中梦?
是说他们现在,处于梦中梦?
牧嘉实的目光略微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大脑中破壳而出,但是却又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阻挡住了。
他听见有人说了一大堆东西,但是他都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听清楚。
随后,又有谁的声音流入他的耳膜:我们就在大楼下面集合
大楼?
牧嘉实突然僵住了。
不,那也不能说是僵住。他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极端的震惊和不安,像是被一把大锤重重地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