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错什么。顾银杉将话茬接过去,平静地说: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因为犯了事,还在牢里。
是么?难怪店里人总说您是孤儿啊什么的。
周云恩不禁问道:店里人都知道他父母的事吗?谁告诉你们的?
不会是刘锐吧?
对方摇摇头,大家都是乱猜的,毕竟从没听店长提起过父母,也没看见他父母来过店里,所有人都好奇,所以猜什么的都有。这么说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顾银杉,店长您真的算是孤儿吧?真厉害。
后者用火钳戳着面前的柴火,嘴角扬起一抹自嘲。
孤儿有什么厉害的。
孤儿是不厉害,可您在完全没有家庭背景和支持的情况下,一个人白手起家开了两家那么大的店,赚那么多钱,就很厉害啊。
谁说我没支持?顾银杉将周云恩的手拉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神比火堆更温暖,她就是我的支持。
这下不光是小伙,连正在做饭的夫妻俩都被他肉麻到了。
周云恩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说:
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多不好意思。
你父母是外人?我现在就告诉他们。
你敢!
她狠狠拧了他一把,顾银杉呼痛,不小心踢翻了铁锹,即将烤好的年糕和大蒜都翻到火堆里去了。
周云恩顾不上威胁他,连忙抢救食物。
徐丽华将鸡汤用柴火足足煨了几个小时,吃午饭时端上桌,掀开盖子,肉已经软烂到用筷子一戳就碎,鸡骨头都被闷酥了,汤面上飘着一层透亮的黄油。
她洒了几颗粗盐下去,搅和搅和,叫他们快点来尝尝。
三人一狗早已被香味勾引,围到八仙桌旁,每人盛了一大碗。
徐丽华期待地看着他们,怎么样?
周云恩:真香!
小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鸡汤!
顾银杉:好喝!
黑子:汪汪汪!
四人低头看它,哈喇子已经滴到地上了,纷纷大笑起来。
顾银杉从碗里夹了块鸡肉扔给它。
缺不了你的,急什么。
汤喝到一半,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风吹得众人直打哆嗦。
他们扭头看去,只见来人举着一把大花伞。
他抖了抖伞上的雪,放在一旁,回头一看,叫道:
怎么就吃上了?不是说好中午去我家吃饭的吗?
周云恩和顾银杉认出他是村里的人,困惑地问:为什么去你家吃饭?
你妈没跟你们说吗?丽华,丽华!
徐丽华举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
他便指着他们说:你没跟他们说吗?今天中午去我家吃饭的事?我昨晚就跟你说了啊。
徐丽华唉哟一声,拍了下脑袋。
敲我这记性,一忙起来就给忘了!要不明天去呗?
那怎么行,我和你婶子天不亮就爬起来杀鸡宰鸭,现在菜都做好了,摆了一桌子,人不去怎么行?反正你们也是刚刚开始吃,银杉,云恩,还有那个小伙子,走,都上我家吃去。
他说着就去拉顾银杉胳膊,周云恩不用问也知道他不想去。
当初挨饿没饭吃的时候不叫他去吃饭,如今丰衣足食步入小康生活了,倒来大鱼大肉的请他吃。
她抢先用身体挡住顾银杉,对方一看中间多了个姑娘,手只好缩回来。
黄伯伯,周云恩记得他的名字,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请我们去吃饭,总得有个理由吧?不然我们一没帮你办事,二没借你钱,这饭不好意思去吃啊。
对方立刻说:你们外出打工太辛苦,我请的是接风饭。
可我们昨天就到家了,接风饭也在我家吃过了,哪儿有今天再去你家吃的道理。
这下可把他给难住了,支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个借口。
我孙子寒假作业不会做,你们去我家吃饭,正好教教他。
周云恩笑道:那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明年念高三了,学习成绩出了名的好。
这
对方想不出理由反驳她,纠结了一阵,干脆发火了。
请你们吃饭还罗里吧嗦做什么?当初他爸在的时候还得喊我一声叔呢,现在我连请他儿子吃饭的资格都没了?
周云恩趁机问:您保证只是吃饭,不用干别的?
不用!
那就行了。
她冲顾银杉挑了挑眉梢,走吧,尝尝他家的菜去。
徐丽华给他们找了两把伞,叮嘱他们小心路滑。
三人打着伞跟在那位黄伯伯后面,周云恩回想着刚才的话,突然发现一个秘密。
你爸爸按辈分要管他叫叔?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
可我按辈分也是管他叫叔诶,那我跟你爸岂不是平辈的?
顾银杉:你想说什么?
我跟你爸平辈,我比你爸小,那你得管我叫姑姑了。
周云恩坏笑着捏捏他的脸,乖,叫声姑姑来听,我给你压岁钱。
顾银杉白了她一眼,你给刘锐发去,他巴不得找个人天天喊姑姑。
不管,反正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表姑了。
周云恩越想越开心,又摸了他几把,直到走进黄伯伯家里才收手。
里面已经坐着许多人,把八仙桌都围满了。
她扫视一圈,全是认识却不算熟悉的脸。
众人见他们来了,热情欢迎,硬是空出一块位置。
三人便局促地挤在那条长凳上,半边屁股都露在外面。
来,快给银杉倒酒!
黄伯伯招呼自己媳妇拿酒来。
后者拿来一瓶四特酒,因为紧张,盖子都打不开。
顾银杉将面前的杯子推开,我不喝酒。
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不喝酒?别客气。今天爷爷陪你喝个痛快。
酒杯被推回来,周云恩又帮他推开。
他真的不喝酒,胃不好,喝了得送医院去抢救。
听了这话他们才认真起来。
真不喝?
真不喝。
好吧那就来点米酒吧,你奶奶自己年前做的,好喝得很。
各家酿得米酒有各家的味儿。
徐丽华喜欢精致,无论包饺子还是蒸馒头,包括酿米酒,做出来的成品永远都是白白净净的,酒味儿也不重,带着点淡淡的甘甜。
黄伯伯的媳妇则是老派做法,端上来的米酒很黄,里面放了些红枣,酒香扑鼻。
既来之,则安之。
周云恩低声对另外两个人说:不管别的了,有好吃的多吃点,别空着肚子回去。
他们也挺赞同她的决定,于是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
见他们吃得香,黄伯伯松了口气,也坐下来陪他们吃。
过了半个小时,经过无数句东拉西扯,他终于说起了今天的目的。
银杉啊,我跟你爸也算是表亲,想当年我跟你爷爷一起去山上砍柴,他掉进坟洞里差点出不来,是我拼了老命把他救上来的,要不后来还没你爸和你呢。
顾银杉对此表示怀疑。
眼前这位跟爷爷差了一二十岁,自己父亲出生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个十岁出头小屁孩,不像是能跟爷爷一起砍柴的年纪,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正值壮年的爷爷救起来。
要是两人在故事里的角色调换一下,倒还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