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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端着托盘下去。
谢奕看赵绥绥神色恹恹,“小姐生我气了?”
“哪有,这么一点儿小事。”
“小姐纵是不气我恐怕也不会对我有好印象。”
“公子这是什么话?”
“我得罪了小姐的贴身丫鬟,焉能讨得好处。待我走以后小姐两只耳朵怕不得灌满我的坏话。”
赵绥绥团扇移到脸前,掩去娇笑,“谢公子既然知道,干嘛还要得罪她。”
“我就是这样性情,说话直来直往,招人嫉恨。小姐勿怪。”
“怎会?”长着那样一张脸,谁会嫉恨他?要嫉恨也是男人。
谢奕目光落在赵绥绥粉藕一般的腕子上,腕子上套着翡翠镯,翠玉映雪肌。白生生晃人眼目。
“听闻小姐闺名绥绥,莫非出自《诗经•有狐》一篇?”
这个问题赵绥绥从小被问到大,信手拈来,“嗯,正是取自‘有狐绥绥,九尾庞庞’之句。”
谢奕眼角下皮肤微微抽搐。一会儿茶水端上来,谢奕喝了半盏,清谈片刻,告辞离去。
事后赵老夫人询问赵绥绥对谢家公子印象如何,赵绥绥回,“大抵是不熟的缘故,谢公子一开始比较冷淡,聊开了就好了,后面我们聊得很开心。”
“谢公子没讨厌你?”
赵老夫人深谙赵绥绥性格,知道直白地问赵绥绥定要不好意思,故而反着问。赵绥绥果然着道,“讨厌?他讨厌我干嘛,我们明明聊得很好。”
“没讨厌就好。”赵老夫人笑呵呵拍她手背。
“祖母,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府?”趁着赵老夫人高兴,赵绥绥向她讨情,“钱府和班府都曾派人相邀,我回绝了几次,再回绝怕要讨她们不高兴。”
“这阵子不行。再过几日罢。等谢公子递帖子进来邀你游玩,那时你再出去。”
显然默认谢奕满意赵绥绥,殊不知谢奕全然不是这样想。
梁韬生辰宴,少不了谢奕。觥筹交错间,也不知是谁提及此事,问谢奕对赵绥绥印象如何,有没有可能娶回家中做妻。谢奕擎杯道:“着实是个娇憨美人儿,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我确实心动了。”
“看来没彻底心动?”有人打趣。
“美则美矣,奈何过于愚笨。”
“这话从何说起?”
“我问她的闺名可是出自《诗经•有狐》一篇,她回我,正是取自‘有狐绥绥,九尾庞庞’前一句出自《有狐》后一句出自《涂山歌》,绥绥把两首诗搞混了。之句。亏她还是朱门绣户家的小姐。”
一句未了,众人皆笑了。当中不乏陪酒承欢的花娘。
唯有沈溟沐,拈着手腕上的麝香珠子,面无表情。
“竟然闹这等笑话,当真是连今日在场的乐伎也不如了。”
不ʟᴇxɪ知哪个花娘接话,“李大人休折煞我等,我等贱漏之躯,岂敢与太傅千金相提并论。”
“今日是太傅千金逊色尔等了。”
男人们哄堂大笑。
当中有个肥丑的赵王孙,涎涎道:“我曾在钱府见过那位赵小姐,生得端是丰美,面若银盘,体若凝脂,夜里狎玩,不知该何等受用。”
颇有几个不成气候的附和他,“赵王孙既然垂涎赵小姐,何不将她娶回家去,供你夜夜受用。”
“怪只怪我成亲早,那赵太傅又绝不肯叫他的掌上明珠做小,不然还劳你们说。”
沈溟沐一旁听着,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麝香珠子越捻越快。
最终还是梁韬终止了这场对话:“那赵小姐是我表妹的闺中好友,你们口下留德!”
众人遂别寻话题取乐。酒是色媒人,渐渐地,席间便漾起了花娘的娇嗔。
临近三更天,烂醉如泥的贺客们各自被家丁接走。
翌日,一则逸闻开始在京城的贵胄间流传。
“唉,听说了没有,昨晚上赵王孙从梁韬宅上离开,路上被人伏击,拖进暗巷里,塞了一嘴的马粪。”
“有这等事?”
“落他一程的李公子亲眼所见。”
“好端端,塞他马粪干嘛?”
“你忘记当晚他说什么了?”
“他确曾对赵太傅的千金言语不敬,不过据我所知,当晚席间并没有赵家一脉的人。”
“谁知道呢,不管如何,以后讲话得加小心了。”
“是,是。”
27.鹅鲊
“老夫人还不准你出府?”
赵绥绥伏在几案上,望着窗外的海棠发呆,“说是等谢公子递了帖子再准我出府。”
“谢奕没有递帖子?”
赵绥绥不言语胜似言语。
“多半是对你不满意。”班雀叹气,“我听说谢奕之自负几分才名,傲气得紧,不是才女看不上。”
“他明明有夸我,怎会对我不满意?不满意又不表露出来,叫人心里七上八下,好不痛快。”
“有什么不痛快的,京城里好儿郎多得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家伙,我们还看不上呢!”
赵绥绥捧腮,“现在是人家看不上我。”
“他眼睛叫叶子蒙住了,不识泰山。等哪一天回过味来,悔之晚矣。”
赵绥绥被班雀逗笑,“你又想当然了,你怎知人家就得后悔?”
“臭丫头,我替你说话你还挑我的刺儿?”
“不敢不敢。”赵绥绥怕班雀使出她的杀手锏——咯吱她,连忙转移话题,“好久没听你提起太子了,进展如何?”
“怕你起腻,忍着不说罢了。既然你问……”摘下头上一根蝴蝶簪子,“漂亮吗?”
宝簪蝴蝶形状,金累丝,两翼各嵌红、蓝宝石两块,打磨圆滑,迎着光隐隐可见扣住宝石的花形金丝,触角襄以珍珠。
“漂亮。”赵绥绥如实道,“太子送你的吗?”
“还用问。”班雀径直把蝴蝶簪插赵绥绥头上,“送你了。”
“这怎么行,这是太子送你的。”
赵绥绥欲摘下归还,被班雀按住,“留着吧,我还有好多。前几天我们闹了一点儿小别扭,他为了给我赔罪,不歇气地往府里送了八匣珠宝。”
赵绥绥咋舌,“太子好大手笔。”
“应该的。”
赵绥绥拿肩膀撞她,“你就知足吧。”
“知足是什么?我不知道!”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薅过赵绥绥,陪她一起笑。
晚上用饭,赵绥绥委婉提出希望二老解除对她的禁足。
赵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偷觑赵皠神色。
赵皠咽下一块鱼肉,操着低沉沙哑的桑音缓缓问道:“谢家那头还没有回音?”
赵绥绥拿筷头戳饭,心虚地摇头。
赵皠面色沉下去,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失望。赵绥绥知道解除禁足无望,愈发对碗里的饭没有食欲。
二叔赵深忽然问起赵皠半月前放飞的信鸽飞去哪了,怎的还不见回?
赵皠沉默以对。
赵绥绥惊奇道:“家里还有信鸽,我都不知道,二叔,可以送我一只玩嘛?”
“我做不了主,得问你祖父。”
“祖父,送我一只好嘛?”赵绥绥甜甜地问。熟料赵皠勃然动怒,筷子拍在案上,呵斥道:“女儿家玩鸽子作甚,好好吃你的饭!”
赵皠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赵绥绥怔住。
赵皠心情欠佳,连桌上的笋丝也遭了殃,被惨凄凄扣地上,“笋是谁做的,老得起筋了也敢端上来!”
仆人们默默收拾,大气不敢喘。饭桌上气氛同样低沉。十岁的赵筠问了句祖父为什么生气,忙被杨氏往嘴里塞了颗肉丸。赵老夫人为安抚赵绥绥,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赵绥绥只是拿筷头戳,鱼肉被戳得稀烂也不见往嘴里送一口。
回到闺房,小狐锦豹儿变着法逗她,未尝换得她欢颜。
不早不晚的,蜷在榻上睡觉。睡了不知几时,忽听小狐兴奋的声音响起:“小姐小姐快醒醒,沈大人来了。”
赵绥绥腾地从榻上坐起,“哪个沈大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