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不远地瞧着,竟有几分孤单和落寞。
她上前几步,福了一福:今日是我失态了,多谢付大哥及时出手相救,他日回到上京,必定好好相谢。
怎么谢?
昂?
程昭昭没想他会突然回身,问这个问题,脑子迟钝了几息,想的居然是话本子里最常出现的四个字
以身相许。
不不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怔愣的时候,付清台已经替她想好了答案。
也不用回到上京,眼下便有个机会,过几日我要替师长下山去采买,你来帮我提东西吧。
下山?
程昭昭的小耳朵敏锐地听到自己十分感兴趣的字眼,当即来了精神。
付大哥你要带我下山?
付清台不咸不淡地纠正她:是你要来帮我提东西。
好,提东西便提东西!
她已然完全忘记了适才的尴尬,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山这两个字。
不知付大哥所说的过几日是何日?我好早些同师长写明告假缘由,准备准备。
下个山而已,付清台不解:准备什么?
准备衣裳同首饰呀。程昭昭紧紧压住心下的雀跃,不敢表露太过。
付大哥你不记得了?今日是七月初三,马上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姑苏城里必定热闹!
可是那满怀的兴奋又怎么能压得住呢。
付清台望着她星星泛滥的双眸,轻微应了一声。
七夕集市多,那便七夕去吧。
好!
七夕的集市给了程昭昭莫大的欣喜,她一路回到屋中,嘴角都是上扬的。
山月。
她扑到细软的锦被上,深吸了口气,你先前说,付世子都有哪些好来着?
山月首当其冲便道:会下厨!
而后又道:还会照顾人,小姐你看,咱们这回可是要多谢付世子了呢。
是要谢谢他。
她褪去鞋袜,抵着脚跟在榻上,翘起自己弯弯的脚趾,想起付清台俯身为自己擦拭的模样。
自有记忆以来,除了爹爹,似乎便再没男子见过她的脚,便是哥哥们也是绝对没有的。
可付清台却那般自然地捧起了她的脚。
是还在把她当他的妻子吗?
可他们明明没有关系了的。
她犹犹豫豫地想着,忽然醒悟:对了,付清台如何会知晓我在后山看瓜田的?
咚咚
门外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妩端着食盒,等在外头:昭昭,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程昭昭赶忙穿好鞋袜,喊山月去开门。
昭昭,适才下雨,可把我担心坏了,我本想去后山看看你,结果碰到山月回来拿衣裳,言你已经安然无恙,真是谢天谢地,佛祖庇佑。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一盘盘已经凉透的菜肴。
饭菜都不怎么好吃了,要不我还是去热热再给你送来吧?
不必了,这些叫山月去就好。
程昭昭看着几道摆在桌子上的菜肴,微冻的油水表面泛着一层晶莹的光,兴致缺缺,却还是颇给面子地喊山月去加热。
虽然加热了她也不会吃就是了。
阿妩,以后你不用做这些的,我都说过了午饭不想吃便是不想吃,饿一顿也不会怎么样的。
那怎么可以?你这么娇弱,把你饿坏了,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江妩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噙了笑。
昭昭,听闻你去后山看瓜田了?
刚回到山上的陈温也摸到了程昭昭的屋子,见大门敞着,便自顾自走了进来。
可真有你的,敢在邢夫子的课上公然称自己梦游周公,他胡子估计都气歪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怎也知晓此事了?程昭昭捂着脸,你们山间,难道就没有秘密的么?
整个学堂的人都瞧见了,还能有何秘密可言?
陈温见她脸颊绯红,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居然没事,我还以为你在后山看瓜遇上雷雨,又要娇滴滴的生一场大病呢。
我这不是恰好碰上了
付清台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程昭昭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去。
我这不是恰好找到了避雨的竹屋,躲过了一阵嘛。
她趴在桌子上,绝望道:怎么办呐,何若,阿妩,我这么丢人的事迹,如若被传的全学院都是,那岂不是再无颜见人了?
都是同窗,知道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的。江妩宽慰她,过几日七夕,我正要下山回家一趟,可要替你带什么东西么?
不必了。她甩着小脑袋,发髻上的短穗流苏轻晃,七夕我也要下山。
你也要下山?
江妩诧异。
莫不是会情郎?
哪里呀!本就绯红的脸颊又染了几分酡颜,活生生同吃醉酒了一般。
程昭昭娇嗔道:是,是替付师兄搬下山采买的东西。
江妩淡笑,心里同明镜似的:付师兄要人搬东西,怎不找那些身强体壮的男郎,偏找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
那是我欠了他人情!
哎呀,替付师兄搬东西,阿妩你也能想多,真是的。
陈温大咧咧道:众所周知,咱们苍南山上有两位极不近女色的人物,一位是长期借住在我们后山的清虚小长老,吃斋念佛,无欲无求,另一位,便是付师兄!
说完,她的神色又变了变,露出了挡也挡不住的姐妹茶话之魂,刻意压低了声道:
听闻付师兄刚到苍南山的时候,因为样貌实在太过出众,惹得书院中为数不多的女弟子,几乎都对他许了芳心。
可惜那时候付师兄才十二三,尚不通情理,生就一张冰块脸,许多姑娘都被这股气势拒之门外,唯一坚持下来的那个,一路跟着付师兄从明晖堂到凝辉堂,在两人都过了十五的生辰之后,便鼓起勇气,再度向付师兄表明了心迹
程昭昭听得紧张:然后呢?
然后,付师兄自是没有搭理那位姑娘,听闻那姑娘去是笑着去的,结果是哭着跑走的。
陈温抖了抖身子,仿佛自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不近人情的寒凉。
所以付师兄叫你下山同他采办东西,那便真的是采办东西,昭昭你万不能想多,不然到头来,伤心的可是自己!
虽然你这份姿色,已经是我平生见过最明艳无二的了。陈温惋惜,奈何你碰上的是付清台,哎。
程昭昭听她说的,也没由来抖了抖身子。
所以什么突如其来的亲近,什么温柔体贴的照顾,都只不过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