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却仿佛在程昭昭的心上踩鼓。
她想,春梦当真是要不得,方才如此剑拔弩张,如今竟还会心跳,如此这般下去,她以后同付清台的每一次相见,岂不都成了心跳排乐?
也不知他听不听得到她的心跳
咚
她的脑袋措不及防被狼毫敲了一下。
不疼,但醒神。
再出神,就真的不讲了。
不想去砍柴的她自然变得低声下气:
不出神,定不再出神!
悬知堂里愈渐燃起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一旁的墙上,轻摇轻晃,浅浅也好似有了璧人的模样。
程昭昭终于认真了一回,在他的指导下将整个课业写完。
多谢付大哥。
望一眼就知道足够优秀的课业,叫她由衷地感谢付清台。
不过她别扭道,以后衔青在,我找衔青帮忙就好,再不济,何若还有一些女同窗,想必也都是热心肠的,就不用再劳烦付大哥你大驾了,叫你写我的题,多少也有些大材小用不是
她当真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
付清台盘坐在垫上,久久没有出声。
待程昭昭将一段冗长的说辞讲完,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她又深吸了口气,换了种更加小心翼翼的语气,道:
还有,付大哥,你为何原本说好的要离开,又不离开了?
她该是最知道怎么往他的心头插刀。
付清台仿佛听见淅淅沥沥的破碎声,默了许久,才对上她近乎纯粹到不惨一点杂质的眼睛。
她当真只是在问他问题,没有任何一点坏心思。
也不对,或许有的。
他看见程昭昭悄悄咽了下口水,又接着道:我原本还打算请你给我一份食谱,我叫山月学着做的,毕竟付大哥你的手艺比这儿的厨娘婆婆好太多了,我喜欢的紧
再给你一次机会,程昭昭,说你想吃我做的菜,我就原谅你今日所有的口不择言
不过你虽然留了下来,我觉得还是需要向你求一份食谱的,毕竟咱们也没有那么熟,总蹭你的小灶,多不好。
程昭昭眨着她明亮有神的眼睛。
付大哥,你要如何才能卖我一份食谱?
搭在桌角的骨节欲要炸裂,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近乎刻薄。
付清台上下唇瓣轻启,幽幽吐出两个字
不卖。
作者有话说:
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出自《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
第19章 是利用
不卖便不卖,这还有些生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付清台是如此小气的一个人吗?
程昭昭心里犯嘀咕,可是教她写课业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小气嘛。
那行吧。
她兀自开导自己,也许付清台的手艺是为了自家母亲特地学的,不方便外传。
可是付大哥,现下外头天都已经黑透了,想必晚饭什么的也都被人抢光了
不传归不传,能蹭到一点吃的也是好的。
知晓她心思的付清台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叫她收拾好东西,随自己去厨房。
已然入夜,灶台上被人收拾干净,没留什么吃的,付清台想了想,还是下了三碗面。
其间程昭昭有些担心他会嫌弃自己总拣现成的吃,什么都不做,也觍着脸问过,要不要帮他打打下手。
却被付清台无情地拒绝了。
也许他是觉得叫她打下手,会降低他煮面的速度,程昭昭悲哀地想,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发现自己是这般没用。
嗅着递到鼻子底下的酸笋清汤面,她不禁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面还有山月的一份,小丫鬟因着那一碗半点荤腥都没有的素面,回去便对付清台赞不绝口。
小姐,依奴婢看,付郎君对您也不是没有意思,想要一个人将您捧做天上星手中月实在太难,那付郎君能好好照顾您,万事皆顺着您的意,已经胜过太多了。何况,他先前不是说要下山,如今又不下了,保不齐就是想留下来照顾小姐
山间夜路多崎岖,程昭昭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小道上,头也不回地道:
可是你说的这些,衔青和大表哥也都能做到。
还有我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哪一个不是疼我的?
可是小姐
山月,你可不能因为一碗面就叛变了!
山月颇没底气地笑了笑,吃人嘴软,反正她是觉得英国公府的郎君相当不错的。
次日照旧有邢夫子的课,程昭昭自信满满地将课业呈上去,得到了夫子刮目相看的评价。
昭昭,看不出你如此深藏不露!
江妩课间休息时过来:我方在夫子处看了你的文章,好几处都是绝妙的点睛之笔,以小窥大,有四两拨千斤之效。怎么写的,也教教我嘛。
程昭昭自然不能说是付清台教自己写的。
都是凭着感觉写的,平时看表弟写文章多了,便也学了点。
末了,她还不得不表示:我写文章感悟最慢了,也就是跟着表弟才稍稍有些潜移默化,方法什么的是绝对没有的,你若想学,还是按照夫子所教之法,稳扎稳打,最为妥当。
是跟着表弟写的呀。江妩遗憾,先前夫子们常给我们传阅凝辉堂和明晖堂师兄师姐们的文章,我看你的文章还有点像付师兄的,还以为是付师兄教你的呢。
怎可能!她矢口否认,我同付师兄非亲非故,除了同乡,别无关系,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不过稍提一嘴,昭昭你怎如此激动?江妩笑着与她耳语,何况就算是付师兄教你的,你悄悄告诉我,我也不会给你泄露给旁人去,你怕什么?
可当真不是付师兄教的!
程昭昭再三强调,才终于叫江妩相信。
只是她走后,她的心里始终留了个疙瘩。
她并不想事事都跟付清台扯上关系,更不想拖累他的声誉。
心不在焉开始了下堂课的学习,邢夫子觉她文章不错,又从院长处知晓了她的来历,有意想给她表现的机会,便在最末留了一题喊她回答:
平原君虞卿列传中,毛遂自荐之轶事流传至今,平原君无识人之大才,揽贤士而不用,此为大错,可读史可知,科举未开之前,世卿世禄一说,已流传百年,既百年未废,必有其可取之处,你便就世卿世禄之中的察举一制,说说利弊。
什么利什么弊?
程昭昭两眼一愣,终于从天外收回神思。
这夫子是在问她问题?
要她当场作答?
夫,夫子
她磕磕绊绊着起身,什么察举制,什么世卿世禄,她知道士族总是要巩固自己的利益,可于天下而言,利在何处,弊在何处?
她的希望,又在何处?
她磕磕巴巴,回想着昨夜付清台同自己讲过的东西,可终究想不起太完整的,加之她方在出神,此时冷汗浸满了手心,紧张的厉害。
邢夫子看出了她的异样,又翻找出她的文章看了看:此文章,不是你所做?
她赶紧答:是我做的。
的确是她一字一字写出来的嘛。
夫子又问:那你缘何答不上此题?
她气势立马弱了一大截:我
究竟是谁帮你做的?夫子面容严峻,想是已经不想就此浪费时候。
程昭昭咬咬牙,垂着脑袋:的确是学生自己所做,只不过方才学生梦会周公,将昨夜所做之文章忘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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