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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血色的脸斜倚在一边,微微陷进软枕里,只有胸口处的被子还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恍然间给人一种不会再醒来了的错觉。
“楚晏...”
——
“陛下,吴老先生回信了,的确如红蕊姑娘所言,当初是楚晏殿下让他瞒下来的,另外,他在信中说,此毒...确实无解。”墨岩一边研墨,一边放了一封信在顾长宁手边,越说头越低。
顾长宁将笔搁置,撑着案沿稳住身子。
“去把我带来的那几盒红参都送去徐府,记得不要提是我送去的。”
“是。”
墨岩放下了墨条,走出几步,又担忧地回头,劝道:“陛下,属下也找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吧,您这阵子肩伤总是复发...”
他一边说,目光一边落在折子上的字,那些字迹都是被顾长宁那只疼到发颤的手一点一点写下的。
“不必,出去。”
“陛下——”
“出去!”
顾长宁其实很少再发这样大的脾气,现在也不是因为这拖后腿的肩伤,只是楚晏的事让他全身上下都有种无力感,恨不得自己也饮下那毒。
他吼完这一声之后,右肩脱力,整个朝右瘫倒下来,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墨岩急急忙忙地回过身来扶他,却还是晚了一步,顾长宁的身子撞在案边然后滑下去。
“陛下?”
“咳!”
地上炸开一滩暗色的血渍,像是墨画上的枯枝开花。
“陛下!”
顾长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扶到了榻上,床边是墨岩和太医,菱生站在墨岩身后,怀里还是抱着那只狗。
他刚要开口,就觉得胸口有些闷疼,像是有什么比言语先一步涌了上来——“咳...”
血沫顺着这咳嗽沾在了手帕上。
“太医说您这是悲痛伤神所致,万万不可再忧心了。”墨岩端了一杯雪松茶递过来,轻轻顺了顺他的背。
一旁的太医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顾长宁看着这咳出来的血迹,脑海里竟闪过一瞬的轻松,他巴不得就这么吐血而亡,也好在黄泉路上替楚晏探探路。
“红参...送去了吗?”他擦了擦嘴边,漱了口,饮下一口茶。
“还没呢,属下这就去。”
“不必,我亲自去吧。”
他不顾墨岩和太医的阻拦,强撑着起来,顺手还摸了摸那只叫做阿宁的灰犬,跟第一次见面时的警惕截然相反,现在的阿宁很听话,也不会抗拒他的触碰,甚至还会往他的手心蹭一蹭。
“挺乖的,养着吧。”他冲一脸期待的菱生说。
外头的雪已然停了,但雪后的晴天格外刺眼,目之所及全都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雪被,连街角的小摊顶上,也有未化完全的雪痕。
徐府离得有些远,他在马车上险些睡着了,等到车驾轻轻一顿,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他从马车上下来,家丁一如既往没有拦他,让他和提着红参的墨岩一起迈步进去。
徐锦逢却像是恭候多时了一般,立在庭院里,见他来了,脸色稍稍黯淡了些。
“你莫要跟他置气,”徐锦逢没来由地提起了这么一句,随后领着他到了卧房门前,“他在等你。”
顾长宁心下一紧,喘息一下就悬在了喉中。
房内的楚晏依然坐在那窗边,目光淡泊地望着远处,余光瞥见了他们几人进来,才慢悠悠地转过来。见到是他也不惊讶,只如同那无波古井,深邃又空洞。
顾长宁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是他与原本以为已是生死相隔的楚晏的第一次见面,他在梦中幻想过很多次要是再见到楚晏该说些什么,但此刻他的脑子却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的脑海里已经疯狂地在喊面前之人的名字,但现实里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要不是强忍着,恐怕先动的是眼中的泪匣。
“许久不见...如今该称您一声「陛下」了吧?”楚晏咳了几声,一边的红蕊立刻起身将窗合上了些。
“楚晏...不要这样叫我好不好?”
这样生疏的问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拼杀半生,怎么会是想听最爱之人这般称呼他呢?他只恨不得回到过去,将从前不肯信楚晏的那个自己狠狠捅上几刀。
他迎着楚晏淡然的眼神走近椅前,心跳声有如鼓点:“楚晏...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是我混账,我只求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能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看,你的手不方便,这里面是一副菱生找匠人做的义肢,你戴上试试,习惯了就能写字了,肯定写得跟从前一样好...还有——”他说着,也不顾房中其他人还在,扑通一声跪在了椅边,从袖中拿出那个一直随身带着的锦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