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气原本很好,岂料走到半途,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
我没能接到谭幽,她与送亲的队伍一起消失了,第二日,谭幽的轿子便出现在了溧川之中,有人推断是那天风大,溧川上的那座桥正好塌了,所有人都坠入了溧川,淹死了。
听完储邑的一番话,姜染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说,与你成婚的纸人,便是谭幽附身于上,在新婚当夜提醒你小心,可溺死的人即便成了鬼,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怎么能附身纸人?又或者,你当日见到的纸人,也是湿漉漉的?
储邑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那纸人是干燥的!
这就很奇怪了。
几人商讨了一番,决定明日就前往宁川,深入调查一下谭幽的背景。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没出来,储邑就抱着贺舒霆蹭上了姜染的马车。
马车车厢本来就小,如今挤了这么多人,颇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偏偏储邑是个厚脸皮,全然无视车厢里的其他人,和贺舒霆腻腻歪歪,逼得白文星中途跳车。
不坐了,我宁可下来走路,也不要待在马车里!白文星嫌恶地顺了顺胸口,先生,这两位腻歪了一路,看得我胃里翻腾,也就桑浊那个傻子能待得住!
姜染习惯赶马车,而银眷则骑在另一匹马上,紧跟在姜染身边。
此时一行人正路过溧川。
溧川上的断桥有被重新修复的痕迹,姜染干脆也下了马,在桥上刻意放慢脚步。
感受到了么?他问银眷。
身边那人与他心意相通,此处怨气滔天,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第48章 三只眼(一)
溧水上的那座桥断后,淹死了许多送亲的人。
如今无论是桥上桥下,都怨气滔天。姜染和银眷迅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们已经行至桥的中段,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四周的石壁上,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桥上的木头有新旧之分,新桥其实就是在旧桥的残骸之上搭建而成。
姜染倚着栏杆朝着桥下看去,之间水中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忽然朝着他们飞跃而起。
那怪物跳起的瞬间,姜染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条巨大的怪鱼,因为吞噬了许多满含怨念的亡魂,使得它原本的面目越来越丑陋,鱼身上似乎依附着许多张人脸,每一张人脸都藏在皮下,痛苦地哀嚎着。
小心!银眷拉着姜染飞身而起,躲过了怪鱼的袭击。
而被怪鱼撞击的桥身瞬间断裂,整个马车都掉进了水中。
白文星反应很快,在怪鱼撞击的时候,她迅速地跳到了对岸,可是马车里的人丝毫不知道怪鱼来袭,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
糟了,桑浊还在马车里!
银眷刚松开姜染,他便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中,银眷紧随其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跳进了水里。
姜染擅长驭水,入水后迅速催动妖力,将溧川之中的水流分割出一条路来。
马车深陷在水底的泥泞之中,车厢里的人先后爬了出来。
马车落水之时,储邑死死地抱住了贺舒霆的脑袋,这两位一爬出来就开始互相关怀。
姜染掀开破烂的马车顶向内探看,声音急切,桑浊呢?
咳咳方才马车落下来的时候,那孩子没坐稳,中途摔出去了!
被水流分割到一边的怪鱼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妄图吞掉他们。
白文星也跳了下来,将双手伸进水帘中,死死抓住了怪鱼的尾巴,先生,这条鱼交给我,你们去找桑浊!
水帘被分成左右两边,姜染不知道桑浊究竟在哪一边的水中,便和银眷分头钻进了水帘之中。
姜染屏住呼吸,在溧川中搜寻着桑浊的身影。
水底暗流涌动,视线浑浊,姜染向来畏寒,在这冰凉的水底还没停留多久,就觉得浑身发抖。
此时,桑浊正圆睁着眼睛向下沉。
他没有灵魂,身躯由几块血肉构筑而成,即便入了水,陷入即将溺毙的状态,也丝毫不作挣扎。
他看着头顶的光亮逐渐消失,周遭的一切即将陷入黑暗。
出于血肉的本能,桑浊喜欢黑暗,喜欢幽深的潭底,喜欢冰冷的水流,就这样沉在水底,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直到他看到姜染的身形出现在他的头顶,远远地向他游来,他是那样急切地想要抓住不断下沉的桑浊。
他蜷缩成一团,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还在下沉,即便看到他朝着自己伸手,也依然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去亮处?身体里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告诉他,我们要追求黑暗。
姜染游地急了一些,以至于被水草搀住了脚,先前控水时耗费了巨大的妖力,如今他没办法在他与桑浊之间开辟出一条没有水的道路出来。
挣扎之间,姜染的小腿处被水底碎石刮破,有鲜血流淌而出。
桑浊小小的身体,在嗅到血腥味后,忽然颤抖了一下,想起了白文星对他的凶狠威胁。
你若敢让先生流一滴血,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出于对白文星的畏惧,一向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桑浊终于开始上浮,主动拉住了姜染的手。
姜染摆脱了水草后,便带着桑浊向上游,终于将这小家伙带到了岸边。
对岸的银眷与白文星开始往这里靠过来。
桑浊傻乎乎地坐在岸边,眼睛死盯着姜染的伤处。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别着凉了姜染上了岸,立刻施了个法,将桑浊身上的衣服弄干。
他倒是没有在意自己脚上的小伤,看到桑浊的衣服上又破了个大洞,干脆帮这傻孩子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先换上我的备用衣服吧。
说着便开始帮桑浊更衣,桑浊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胳膊任凭姜染拎起放下。
对面的那两位越来越近了
白文星已经处理掉那条怪鱼,拖着鱼尾巴朝他走来,目光凶悍
那鱼有半层楼高,身躯拖动之处,树木倾倒,惊起林中飞鸟。
怎么办怎么办?
桑浊的眼睛朝着那两位大佬看了一眼,又将目光锁死在姜染的伤处。
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桑浊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起来。
怎么这副表情?桑浊那张脸永远是呆呆傻傻的模样,这还是姜染头一次看到他有表情,所以很吃惊。
桑浊套着姜染宽大的衣袍,突然扑到了姜染怀里,粉雕玉镯的小人儿眼中含泪,趁着姜染没注意,驱动体内的血肉之力,借着与姜染接触的契机,迅速治好了姜染腿上的小伤。
银眷来到姜染身边,首先关切地询问了一番,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先前还觉得脚踝有些刺痛,这才一会儿功夫,就一点都不痛了。
白文星将怪鱼拖到了桑浊面前,丢下鱼尾巴,也上前一步,凶呼呼地拉开了桑浊。
干什么!你凭什么赖在先生怀里?你有什么意图!
一想到桑浊前世害了先生,白文星就来气,每每见他与先生亲近,脾气就上来了,吼几句在所难免。
看到桑浊迅速向后缩,抱着膝盖蜷缩在树荫下不动了,她才平复了一番,换了个笑脸跑到姜染身边,指了指怪鱼,先生,这能吃吗?
面目变化之快,令桑浊越发畏惧。
银眷无奈地看了一眼怪鱼,提醒白文星,你有什么不吃的么?要吃你自己吃,别给先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