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眷没有理会她,抱着姜染继续向前走。
我想他了。这一句更是带了哭腔。
一直以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没有无边威严,在他们面前,她仿佛永远只是个十岁,爱撒娇小女孩儿。
银眷没有动容,脚步甚至没有任何停滞。
白文星努力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见银眷怀中,他垂在一侧的手,和如墨的发。
她还想看到更多,但那人不会回头,她再张望,都是徒劳。
你走吧。银眷沉声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他,再也不需要你们了。
反正你们也没什么用,不是么?
白文星虽已至飞升境,心性却依然单纯。
银眷说狠话的本事,她见识过,字字句句都扎在她的心上。
她了解他,所以知道自己继续停留,也不会见到姜染。
眼泪已经溢满眼眶,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
背影相对,渐行渐远。
银眷把姜染抱进房间,屋内的窗猛然合上。
窗外,先前被银眷封住的窗户突然全部开启,凝滞的时间也再次流动。
那些在窗内叫骂了一阵子的妖修和修仙者们个个目瞪口呆地看向窗外。
只见柯遇春操纵着一柄符箓巨剑,奋力斩向还腾跃空中没能入水的鲶鱼精。
那巨剑裹挟着千军万马的骇人气势,落下时扬起飓风,将门窗吹烂,甚至摧毁了客栈的屋檐和外壁。
然而
那巨剑在即将触碰到鲶鱼精时,却忽然卸力停住。
众目睽睽之下,鲶鱼精的四根胡须被剑气折断,飘飘荡荡地落入水面。
柯遇春苍老的身形,在巨大的金翅鲶鱼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将符箓巨剑重重举起,却又在关键时刻,轻轻放下。
全场一片死寂。
片刻后,回味过来的众人依然觉得头脑发懵。
这入了心流,同境之间的差距,竟如此大吗?
我哪知道,不要问我!我又没有入过心流!
鲶鱼精被巨剑的气势吓晕,翻着肚皮浮在镜湖之上,妖侍们惊叫着前去打捞。
有风拂过,符箓巨剑化为碎纸,洋洋洒洒,如下雪般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现场的既视感~
第13章 金蟾阁(一)
牛头怪被斩断的一双牛角,此时正在一块浮木上飘飘荡荡。
方才剑气所至的磅礴气势,令在场的看客们至今心有余悸。
很多年后,凤瑶城的修仙者和妖修们谈起这场对战,依然津津乐道。
虽然他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镜湖浮木上那双断裂的牛角,以及最后斩断鲶鱼精胡须的那一剑,足以说明一切。
很多人将入心流这一境界捧上神坛,于是越来越多的修仙者和妖修们开始不断尝试入心流,可真正能成功的寥寥无几。
镜湖之上的高台早已破碎,柯遇春放下符箓巨剑后整个人如虚脱一般,抱着一块浮木在湖中挣扎求生,狼狈不堪地喃喃:
利用完贫道,就完全不管了吗?堂堂飞升境,良心被狗吃了!
很快,就有一些修仙者和妖修看不下去,纷纷跳入镜湖,捞起柯遇春。
道长真是作风正派,明明是死斗,却在关键时刻留他们一命,这等高风亮节,着实让人钦佩!
不知道长可否有时间,跟大伙儿说说如何入心流?
一时间,须发尽白的老道长成了香饽饽,各路人士争相夸赞,钦佩之词溢于言表。
老道若是长条尾巴,此刻能翘上天。
妖字号客房中,姜染一觉睡到天亮,一夜好梦。
若不是耳边不断传来隆隆的声音将他吵醒,他能睡到日上三竿。
当第一缕日光升起时,昼夜结界再次被触发。
妖界的建筑不断收缩下沉,宽阔的妖途重新变窄,藏在人类的建筑之中,成为不起眼的一条裂缝。
镜湖客栈从圆环的某一处断裂开,沿着长街的走势,变得笔直。
只是与昨夜相比,变的破败了很多。
今早下楼退房的客人们发现,客栈掌柜剃光了胡须,双目无神地瘫坐在案台后,面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姜染伸了个懒腰,起身时发现银眷依然站在窗前戒备。
仙师怎么样了?昨夜战果如何?我记得我是落了水的,我是怎么回来的?一大堆问题砸向银眷。
得亏银眷在他面前是个好脾气,一一解释。
他昨夜入了心流,醒来变得厉害不少,自然是赢了比试,但修仙之人仁慈,未伤害他们性命。
姜染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仙师!不瞒你说,昨夜我在梦中得到启发。
姜染把自己梦中的奇想都说了出来,傩妖留下的傩面,我还未曾戴过。说不定上头就有傩妖自己留下的线索,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沾满了病气和邪祟的傩面。
本来他们昨夜是想和其他妖怪打听怎么见此地的领主,可突发意外被拽上擂台,醒来时又到白天了。
与其什么都不做,虚度一个白天,不如试试这个办法。
银眷向来都尊重他的想法,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去人字号房找柯遇春。
可刚一下楼,就听到柯遇春在与镜湖客栈的鲶鱼精老板吵架。
你东西丢了是你自己没看好!客栈人多眼杂,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凭什么怀疑我?有本事拿出证据!
柯遇春一脸焦急,这可是飞升境大佬让他看护的傩面,这弄丢了怎么是好,非要拉着鲶鱼精理论。
鲶鱼精昨日擂台赛被柯遇春击败,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这两位的梁子越结越大,吵得凶了,连官府都惊动了。
鲶鱼精两道通吃,在此地做生意,自然有些本事,提前塞了钱,官府的人自然偏向他。
那捕快一脸不悦地站在柯遇春面前,就是你在此地闹事?来人,给我抓起来!
眼看着就要把老道拷走,姜染只能上前周旋了两句。
什么!傩面丢了?真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了。
虽然他在装着傩面的盒子上画了封印,但保不齐那小偷把傩面拿出来。
凤瑶境内的人,数量是大业陵阳城的几十倍,一旦傩面上的病气和邪祟扩散,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务之急是先找回傩面。
可那捕快见姜染与柯遇春是一伙的,不由分说,竟妄图连姜染一起拷走。
银眷站在姜染身后,眼神凌厉,准备出手。
可偏偏又有不速之客到来。
谁要敢动我家主人,休怪老朽不客气了。
一股骇人的威压迎面而来,压地鲶鱼精有些喘不过气。
来人应该是一位强悍的妖修,鲶鱼精强撑一口气,才勉强能够站稳,再看他面前的姜染和银眷。
这两位蜉蝣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这股威压是专门针对他的?他这是惹到谁了?
来者一位年纪比柯遇春还要大的老人家,但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色,都远胜于柯遇春。
老者年纪虽大,但言语中威仪尽显。
鲶鱼精不认得他,但那捕快在看清来人后,竟吓得当场跪了下来。
帝师!个个被吓得话也说不连贯了。
鲶鱼精在凤瑶做了几十年生意,当即在脑子里盘了一圈。凤瑶境内,人界帝师?
难道是卫连州!
凤瑶境内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这样一句话:天下没有卫老将军打不赢的仗。
卫连州为君王征战几十载,历经三朝,功勋显赫,三年前告老还乡,人界帝王跪地不起,再三挽留,卫连州这才勉为其难地留下,卸下一身重甲,入宫成为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