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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还满怀期望,以为自己是进府里当女使丫鬟的。谁知竟活生生地被塞入了棺材里。
姑娘听到棺材上有土泼落的声音。噗呲噗呲。
她声嘶力竭过,拼命挣扎过,将手指抓得鲜血淋漓过。然而没人理会她。
绝望正如木棺里浓厚的黑暗一般,将她紧紧地裹挟着。她想着这便是命了,流着泪静静地等待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上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把她挖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却不知那不过从棺材到了人间地狱。
死亡放过了她,人却没有。
她被带到了一间密室里,有两个男人总是不时地出现,要求她穿上红色的嫁衣,然后轮番地凌辱她,折磨她。还有一个女人,在每日给她送吃食的时候,会撒气般,恶狠狠地打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折磨了多久,没有尊严,亦没有希望。
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死在一个潮湿粘稠的夏天。
没有闭上眼睛。
李肆与月白挖开了绣球花丛,土壤下露出了一个灰白色的蛇皮袋。一个姑娘忽然出现了,她脸庞稚嫩,看起来不过是十多岁的模样。
她站在花丛中,望着李肆笑。不再是恶鬼的模样,是干干净净的灵魂。
李肆望着她,只觉得眼睛酸胀,他说:“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姑娘没有说话,她被困在了无尽的夏天里,反复做着噩梦。长久的沉默让她失去了声音。
她倾身向前,温柔地抱住李肆,像是要安慰他般轻揉着他的头发。
“对不起。”李肆一拧眉毛,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一片花影里。“已经结束了。”
她始终微笑着,李肆却无声地红了眼。
月白抽了把鼻子,他本是来惩治恶鬼的,现在却不知如何是好。他默默地走到了顾云雾身边,可怜巴巴的。
“到了地府会有判官来审判她的过错。月白大人且安心回去复命吧。”顾云雾柔声安慰他。
月白叹了口气,“代我向李肆道别。我们有缘……有缘也别见了。”
他在天界也有三五好友,都是君子之交,从不轻易拌嘴动手。所以,他跟这两人在一块时,感觉很是奇妙。总是彼此看不顺眼,总是吵吵闹闹,莫名地就碰撞出了许多烟火气。月白隐约意识到自己有点喜欢这两个人,但说到底他们非敌非友的,月白总觉得有点尴尬。
再者,这次的案子是真的让他伤心了。
“月白,陈二爷的事,错不在你。”顾云雾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可是月白只是摇了摇头,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他们把夏鸢送回了家,又将姑娘的遗骨安葬好,将她的魂魄带回了地府。这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一切都结束后,李肆终于缓过神来,他觉得是时候找顾云雾理一理这个事情。
虽然李肆认为陈二爷的死并非顾云雾亲自动的手,但那诡丽的死法一定有他的推波助澜。
顾云雾偏偏又是执掌案卷的文书官,只要写卷子的时候略过几笔,便可以毫无痕迹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是可怜了月白,在不知不觉中就被顾云雾拉去当了共犯。他那样正义感强烈的人,因为这事也不知道要自怨自艾多久。
然而顾云雾一回地府就忙得不见行踪,李肆好几次去判官殿找他,都被一众文书官嫌碍事而赶了出来。
有意思的是,虽然李肆没找到顾云雾,却在地府看到了陈老爷。这下一家人齐齐整整都来了,还真就凑了个合家欢乐。
陈合与那姑娘的事情关系不大,也许他当年确实察觉一些端倪,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被皇帝砍了脑袋而死的。听说因为很久没有所出的皇后,好不容易诞了个皇子,虽然排行第六,但毕竟是个尊贵的嫡子。陈家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了闹鬼的传闻,皇帝怕冲撞了宫里的喜气,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这种话说出去鬼都不会信。
至少李肆作为一只纯正的鬼,以身作则地对此深表怀疑。
真怕冲撞了,贬出京城便是了。比起那虚无缥缈的闹鬼,取人性命见了血腥岂不是更晦气?
李肆心里有别的更为合理的解释,比如……陈合跑去跟皇帝说,前太子妃当年并没有死,而且她跟前太子还有个儿子。
不管皇帝信不信,他必不可能留这人在世上。
到这一步,也许都是顾云雾算好的。
终于在一个午后,顾云雾抱着一卷书册,出现在了李肆的院子里。
李肆正叼着个叶子躲在树上避暑,他看他过来了便坐了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