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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屿抓起宋云的手腕:“编得这样奇怪的手链,除了我的云亭松,好端端地谁会戴着。”
宋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感觉被蒋屿抓着的皮肤微微发烫。
“宋云。”
“什麽?”宋云的声音低沉,蒋屿一时没有听清。
“宋云,我的名字。”
“好。”
“还有,”宋云犹豫了半晌,用另一只手摩挲着手腕的红绳,“很好看。”
蒋屿看着这红绳,回想起昨日种种,只觉得心绪複杂。
“觉得好看便戴着吧。”
蒋屿摸到袖中的另一根手绳,攥了攥,带到了自己的左腕上。
“我要下山了。”蒋屿重複了一边,仿佛下定了什麽决心,“你要与我一起吗?”
宋云有些困惑:“方才便说了,我与你一起。”
“无论多久、多远,都与我一起吗?”蒋屿问出这句话时,偏过了头去,有些不敢直视宋云的眼睛。
“自然。”宋云见蒋屿的手因为用力握紧,以为他又想起了父母,于是上前将蒋屿揽到肩头。
蒋屿闻着令人安神的松香,眼眶微红,内心生出了更愧疚的情绪。
报仇心切,他竟连一棵不通人情的松都要利用。
宋云读不懂那麽複杂的情绪,他只知道,蒋屿此刻大概也感到孤独。
蒋屿人生的前二十载,鲜少离开云亭山。
宋云更是此生此一次下山。
蒋屿正在打包行囊,忽然想起什麽,眼神奇怪地盯着宋云,问道:“你这衣服是从哪儿得来的?”
宋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青绿色衣袍,走到蒋屿面前,撤下一块衣角放到他的手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蒋屿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便见到手上的残布在离开宋云接触的一剎那,化成了一捧松针。
“穿上。”
宋云的视线突然一暗,被蒋屿用衣服拢着推到屏风后。
拽下蒙住脑袋的衣服,宋云眼中充满不解。
“穿上衣服再下山。”
屏风外,小少爷的耳根红透了。
真是一棵流氓树,蒋屿抱着包裹,在庭院里的秋千上轻轻蕩着。
等了半晌,屋内的人仍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蒋屿想,宋云或许并不会穿衣。
犹犹豫豫着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真是没眼看,蒋屿一把将宋云推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明明用叶子幻化出来的衣服像模像样,拿到货真价实的衣服却穿得乱七八糟。
腰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腰间,领口因为衣摆没有扯平而皱褶地敞开着,任谁来看都是一副风流无度的模样。
更不用说配上他那张脸。
蒋屿既要带着宋云下山,便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因为内心歉疚,而格外耐心。
云亭山庄的小少爷没有伺候过谁,此刻却仔仔细细地为一棵树整理着衣带。
宋云不会穿衣,蒋屿愿意帮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小少爷慢手慢脚地,这里拽拽,那里扯扯,扯得宋云心慌。
宋云化了人形,没有松叶可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走着。
蒋屿看着系好的腰带,还想再扯开重新系一次,正欲上手,却被宋云按住。
蒋屿想,宋云约莫是不耐烦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点了点头。
宋云本就是云亭山最好看的一颗松,这在蒋屿心中是早已认定的事实。
眼下凑近了细看,蒋屿不得不感叹,云亭山上最好看的松,化成了人性,也真是俊美极了。
蒋屿的衣服,穿在宋云身上倒也合适。
不过同样的一袭黑衣,在云亭山庄的小少爷身上,显得少年意气,在宋云身上,却显得沉稳。
二人收拾齐整,这便要下山了。
站在云亭山庄门口,向山顶遥望,宋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
“宋云,你若是想回去...”蒋屿只觉得自己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地颤抖,半日前可以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却因为一些小心思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宋云回过头,望着蒋屿,摇了摇头,蒋屿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蒋屿以为,宋云在上山和下山之间,选择了下山。
而事实上,宋云自始至终只做了一个选择。
十五年来,宋云只是在云亭山顶静静地等待。
蒋屿时常会来,有时却又不来。
宋云过去并不觉得等待煎熬。
时间于一棵松树而言,是最无用的概念。
可蒋屿却奄奄一息地跑来。
他在云亭山顶等了蒋屿十五年,此刻才惊觉,从云亭山庄到云亭山顶,十五年间,总是蒋屿在走向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