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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间冲突至此,艾尔肯惊疑不定。
凌苍没有再说,绽出一个冷笑,食指放入齿间打了声唿哨,哨音异常古怪,如一只折翅的鸟被扼住了喉咙,尖利而不详,连响三声,山壁间重重回荡未绝,黯如幽夜的山涧忽然亮起了火光。
火光一现即隐,仿佛有人在远处晃亮了火折。
一点微明本不足道,但连绵不绝的微光不断闪现,汇成了一片星海,足以令见者目瞪口呆。
数不清的光点一现即隐,展示出的数量却足以使人窒息,黑暗中不知伏了多少人,静静的等待一个指令。
艾尔肯只觉头皮发麻,宋鸣也僵住了。
“在下唯有一个请求,请世子交出莱丽公主。”凌苍的声音镇定逾恒,也因无波而益加可怕。
“你仗势逼人,当知今日所为的后果。”意气横梗,宋鸣反而更加强硬。
“世子若再坚持,未必能看到后果。”毫不在意威胁,凌苍语出如冰。
针锋相对的场面僵持不下,宋鸣脸色铁青,阴晴不定,素来心高气傲贵为世子,何曾被人如此要挟,险些要冲口一拼。
一直在后方的林御仁踏前一步,趋近说了句话,离得极近的众人尽未听见,显是用了传音入密一类的功夫。
仅一句话,宋鸣瞬间震愕,异常惊诧,在林御仁身上打量了许久,突然松了口:“既然三公子执意索要,定然事出有因,我可以答应你,但要知道理由。”
宋鸣的猝然软化令玉承庭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与郡王府正面冲突皆非善了之局,能避免自是最好。
见宋鸣示意随侍传唤莱丽,玉承庭替弟弟道出情由。
“莱丽公主于今晨着人劫走了穆公子,”不忘自觉的续上另半句:“恰逢穆公子身体不适,暂时失了武功。”
宋鸣的神色难以形容,全然无法置信。
“莱丽?”那个徒有容貌的幼稚公主?擒到了……
“堂堂雪尊使被她掳走,怎么可能!”该不会是虚言搪塞,心有所想,眼中已流出不信之意。
“偶然的巧合。”玉承庭禁不住苦笑:“若非证据确凿,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完全是逼上梁山。
说话间莱丽被侍卫带了过来,妙目扫过场中诸人,望见凌苍的一刹突然亮起来,玉容雪白。
“你……记不记得我?”美丽的公主娇躯轻颤,足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两年前,温宿国,你放过了我……”
不等说完,纤颈被修长的手扼住,冰冷的双眼全无感情,一味急切的逼问:“古景之今天早上交给你的人在哪。”
“唔——”莱丽拼命拉扯,却挣不开那只残忍的手。
忽然一松,空气终于涌进了肺。
“他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的。”珍珠般的泪从眼眶落下,在衣襟上跌了个粉碎:“他是魔鬼!该死的魔鬼!”
艾尔肯望着眼前的一切,脑中乱成了一团。
“他——在——哪!”控制杀意变得异常困难。
纤细的脖子上出现了指印,所有人等着他吐出话语,喘息了半晌,莱丽泪落如雨,委屈而怨恨:“我要他死,他杀了父王,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和他在一起。”
其余的倒也罢了,这句玉承庭实在是心有戚戚。
“你把他怎样了!”
每过一刻就多一分焦灼恐惧,平日的冷静理智化为乌有,一想到迦夜或许……凌苍几近失控,险些生生掐死了手中的人。
艾尔肯突然省起,蓦的脱口:“莫非你真的用了那个方法!”
对上杀气十足的眼,艾尔肯急急解释。
“今天莱丽问过有什么让人死得痛苦的方法,我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告诉他……”稍一犹豫,转向了莱丽:“你把他埋在哪。”
“埋了?!”众人一齐惊叫起来,连宋鸣都骇然变色。
所有的思维瞬间凝固,凌苍甚至忘了指下还扼着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听着艾尔肯的解释。
“温宿国主有种喜好的方式,将活人钉进棺材埋入地下,让对方在绝望黑暗中挣扎窒闷而死,过一日再挖开来欣赏……”
“你把他埋在哪里!”凌苍失去了理性,径直吼了出来,手一用力掐入肩骨,疼得莱丽放声大哭。
“西郊乱葬岗,那个魔鬼肯定已经死了,你去挖他的尸体吧!”
数人刷白了脸,凌苍甩下莱丽狂奔而去,林御仁几乎同时冲入了夜幕。
艾尔肯跟了几步,怔怔的目送一行人离去。
宋鸣心烦意乱,紧张的思索了片刻:“艾尔肯,你也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死了,万一——”顿了顿,抬手指向瘫在地上痛哭的莱丽。“把这个女人也带去,要杀要剐随玉三的意,别让我再看见她,险些酿出大祸!”
说不出口的纷乱如麻,夹着混淆难辨的情绪,那般强势的人,怎可能……
◇ 第八十九章 不堪
闷雷一声接一声的响起。
风刮起来,卷着尘土掠过了树梢,青郁的杨柳被狂风吹乱,像无数根鞭子舞动挥打,闪电在黑压压的云层隐现,仿佛蓄势击毁地上的一切。
凌苍疯狂的打马,去得不知多远。
其他人皆在林御仁的马车中,四蹄神骏的速度较匹马犹有过之,此时在林御仁的鞭下奋蹄疾奔,车声如雷,掀起了一路黄尘。
车中一片沉默,唯有莱丽哭声不断,抽泣得几度噎住。
银粟被她哭得心烦意躁,不是碍于对方是女人,早冲过去痛打一顿。
“哭什么哭!万一主上真的有事,你马上要跟着去,到时候多的是机会哭。”
玉承庭横了一眼,没说话。
艾尔肯开口低问:“你何时把她埋进去的。”
莱丽只是哭。
艾尔肯忍下一声叹息:“你还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莱丽猛然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声音里带着怨毒:“我想杀了她,让她尝尝最可怕的事,比我更痛苦十倍。”
“她不怕疼,我试过。”
凝雨的眼睛立刻带上了敌意:“倒忘了殿下是于阗王子,当年差点让主上和老大丢了性命。”
莱丽愣愣的停住了哭:“你也是毁在他手里?为什么你不恨他,为什么不肯帮我?”娇美的脸庞困惑不解。“你们都要救那个魔鬼,他到底用了什么妖术,他一定是吸人血的精怪,可怕的……”
“你给我闭嘴。”琼花一巴掌扇在莱丽脸上,顿时肿起五个指印,骇得莱丽眼泪再次滚下来,索性豁出去的叫喊。
“西域人都说大漠里深处永远长不大的精怪,不知杀了多少人,他还迷惑那个男人对他言听计从,一定是他用了邪术……”
琼花的额上爆起了青筋,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
一直未开口的瑞叶阴恻恻的瞧了一眼:“再说一个字,我就撕掉你的嘴巴,不信你就试试。”
哭闹的莱丽立刻闭上了嘴,众人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玉承庭咳了咳:“几位可否说说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她似乎认得三弟,而且……”颇具好感,与对某人的刻骨仇恨截然不同,这点显而易见。
四英对视了一眼,均是别过了头,不肯开口。
车厢沉寂了片刻,艾尔肯出言解释。
“莱丽是温宿国的小公主,温宿国主昔年倚仗实力强盛,触怒厉锋,招来了杀身之祸。大概是雪尊使下的手,利用温宿王的弱点刺杀成功,父亲一死,莱丽被送给离郡王以博取欢心,前些时在琼花宴上认出了雪尊使,便处心积虑报复。”
这么说还是那个穆公子惹来的报应,玉承庭顿时不以为然,对莱丽也有了几份同情。
这些情绪四英当然看得出来,琼花冷笑一声:“原本此事无须亲为,只是当时雪尊使激怒了教主,以至把该由地绝执行的任务丢到我们头上,先是老大去的温宿国,功败垂成,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挡在温宿王身前,一时心软了没刺下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