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将银针摊开在膝上,“臣妾师从宁安师太,技艺说不上好,但勉强过得去。殿下不妨给臣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治好你的身体,换你一方舒适的生存空间。
柔柔弱弱的女子,头脑里不知装的是什么,在他面前敢说敢做,从不卑微低头,哪怕求生也是如此坦然从容。天下女子,哪有敢如她这般,当着他的面说“不愿嫁”这三个字的?
胥康气极:“你这是求我给你一条生路吗?”
“生死两道门,”她低头,轻轻摆弄那一排排的银针,面色如常,“能有走生门的机会,谁又愿意奔向死路呢?”她从最边侧抽出了一根细细的长针,轻轻握到手里。
“这是宁安师太找能工巧匠为我特意打造的针具,”她抬头直视胥康,手中针已指向喉间,“除我手中的这根是钢针之外,其余全是银针。”
胥康面色微变,愣愣注意那根细长的钢针。
“银针不致命,钢针会。”柳烟钰淡淡道,“我知道自己给您蒙下奇耻大辱,新婚夜您没一剑封喉已是仁慈。殿下不妨考虑下我的建议,要我命,我马上死,绝不苟活。允我生,我自当尽心效力殿下。”
柳烟钰目光澄澈平和,似是看透世间一切。
“我若今日死,可以拉上柳家上下陪葬。”
落胎未成,她死了也是一样的。
众人皆见柳昕云将自己撞伤,自己死了,柳家难逃干系。
她用平和的语气与他谈论生死,胥康感觉她恍若没有心,只是一具行走的躯壳,任狂风大作,任电闪雷呜,她自巍然不动。
一股子怒意涌进胸腔,他近乎是咬牙切齿:“收好你的钢针吧!”
站在门外的曾泽安从头听到尾,吓得浑身似筛糠般发抖。
太子妃这胆子。
也忒肥了。
第15章
胥康甩门而出,大力之下,门被甩得震天响。
曾泽安摸摸鼻子,急溜溜跟上。
屋内,柳烟钰动作轻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钢针。
掀帘进来的凝儿惊疑未定地跑近前,“小姐,发生何事了?”
刚才太子走出院子时表情骇得吓人,她光看着就吓得胆颤心惊。
柳烟钰眉目清冷,片刻后才轻声道:“没事了。”
连死都不怕的人,这世间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值得她惧怕和担忧的了。
为免皇后那边先整出什么幺蛾子,胥康抢先一步去了皇上那里。
“父皇,您得为儿臣做主。”
一见皇上,胥康便跪下,脸上写满不甘与心痛。
皇上吃惊,“发生何事了?”
“父皇,今日我与太子妃回门,太子妃庶妹柳昕云竟当面诋毁她,并将之推倒,差点儿导致太子妃小产。其心实在歹毒。”
他也做了回小人,恶人先告状。
“竟有这种事?”
“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太子妃只怕现在已经小产,”胥康表情沉痛,“这种蛇蝎心肠的女子,可怕至极。”
“胆敢谋害皇家子嗣,其心可诛。”皇上也很生气。
柳烟钰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很及时,解掉了皇上的燃眉之急,让他不必再为储君之位忧心。
这个柳昕云竟敢谋害?
见皇上发怒,胥康忙道:“父皇,虽然她心肠歹毒,可太子妃善良仁厚,并不想过于苛责她,只是,”他话锋一转,“只是她非良配,儿臣替秦大人之子秦之树不值。”
得把秦柳两家的结盟打散。
“秦柳两家有婚约?”
“暂时没有,但两家有意结成亲家。”
“胡闹,”皇上不悦,“一个庶女,怎配得上秦府门楣?”
皇上还是看重秦家的,秦之树是秦家嫡子,柳昕云区区一个庶女的身份,根本不配。
皇上一锤定音:“柳昕云蛇蝎心肠,不堪正妻之位!”
*
秦家派出去一波接一波的人去东宫打探消息,可都没有什么具体收获。
回来的人禀报:“自昨日开始,东宫忽然加派了人手,进去很难,之前我们放在里面的小厮也递不出消息来,总之进出都很难。”
“太子哪来的人手?皇上加派的?”
“不是,应该是太子自己新增的人手,一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
“忽然如此?”秦大人轻抚下巴,“这就奇了怪了。”
以前的太子不是这样的,虽有凌厉之势,但秦府派出去的暗卫出入东宫如入无人之境,什么时候想进便进,什么时候想出便出。太子的行踪被他们探得仔仔细细的。
突然就严丝合缝,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他这厢还在发愁,皇宫里来了人。
“传皇上口谕,柳德宇之女柳昕云蛇蝎心肠,不堪正妻之位。钦此。”
柳大人心里一惊,接完圣旨后惊疑地问来传旨的太监:“钱公公,这道口谕只给我们秦府?”
钱公公恭顺一笑:“皇上体恤秦大人,所以特意传了口谕,您照做便是。天下女子多的是,您家公子又不是非柳昕云不可。”
秦大人倒不甚在意这个,他对柳家本来也没多少兴趣,无非是柳德宇救了夫人的命,他感念而已。夫人和儿子非要强调柳昕云德才兼备,堪为良配,自己才勉强同意。
现下得了皇上的旨意,都不用纠结了。
秦夫人听闻这个消息,脸上稍显失落,但很快便接受了。她还自我宽慰:“那个丽姨娘瞧着就是个蠢的,一点儿正经事办不成,净给添乱,把好好的柳德宇给祸祸了。”
彼时秦之树在后院搂着小妾翻云覆雨,秦夫人去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才推开趴在身上的光溜溜的小妾,懒洋洋地披上衣衫。
秦夫人不喜,“快要成亲的年纪,成天就知道胡闹。”
“母亲,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不宜动脑做事,只能待在后宅里,我不胡闹,我还能做什么?总不能让我躺着等死吧?”
秦之树回京城之后多数待在后宅里,外人鲜少知道他身体情况如何。
他是在外胡混,沾染上大烟,身体垮得不行,需要长久的歇息养护才可以。
可他啥啥没闲着。
秦夫人叹了口气,“刚才宫里来传皇上口谕,说是柳昕云非良配,不堪正妻之位。应当是太子妃回门闹将出来的。”
秦之树咂舌,“多可惜。”
他还以为自己要当新郎官了。
他对柳昕云哪有什么所谓的情谊,是她也行,不是她,也无所谓。
同样的口谕传到柳家,丽姨娘和柳昕云当场就瘫了。
柳德宇大为震惊,久久回不过神,还是太监再三催促他才跪下谢恩。
这道口谕下来,彻底断了女儿的正妻之梦。
不光是官宦之家的正妻做不了,哪怕嫁给杀猪宰羊的粗野农夫,也只有当妾的份儿。
天子之言,柳昕云此生不可做正妻。
柳昕云趴伏在地,嚎啕大哭。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怎么办,怎么办,我以后可要怎么活?我怎么活啊?”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唰啦啦地往下落。
什么秦府少夫人,什么绫罗绸缎、富贵生活,都成了空中楼阁。
丽姨娘难受得如同针扎,痛彻心扉却无丝毫办法。
若是旁的,你好歹能想出个对策。
可皇上口谕?
板上钉钉。
丽姨娘低头抽泣,只觉乌云密布,再也看不到晴天。
*
自皇上那里回来,胥康的脸色一直阴云密布,曾泽安拿不准,只能小心侍候着。
晚间,曾泽安依往常安排了餐食。可珍馐佳肴上了桌,胥康却了无胃口,兴致寥寥地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曾泽安内心一凛。
太子今日不太对劲。之前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安静地把饭吃完。尤其是猛虎事件之后。
他曾说过:“吃饱饭才可以做事。”
如果那天他饿着,必然会成为猛虎口中的食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