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的祁曜,压根不知道该如何与宿煜有效地沟通交流。他看似急切真挚的关心,听到宿煜的耳朵里,全都变成了指责,无异于是在伤口上反反複複地拉刀子和撒盐,陡然之间将宿煜的焦虑放大数倍。
宿煜苍白着一张脸,轻叹一声,“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吧,我以后,也不想打什麽游戏了。”
不想了,什麽都不惦记了。
反正干什麽都没劲儿,如今的他,好像真的没有任何想做的事了。训练赛输得一塌糊涂,把他最后一丝念想和行动力也给磨没了,他甚至不愿意想那背后的蹊跷,反正都挺累的。
宿煜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他,祁曜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明天一早起来,会精神饱满地去健身跑步,训练直播,一整天都身心愉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在病床边非要问出个答案,期期艾艾地问他,“你的病,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宿煜忽然感觉自己成为了莫大的拖累,他沮丧地将手收回被子里,不忍去看祁曜那副悲恸的样子,视线转到一边,“很早了。”
“有多早?”
“遇到你之前。”
“可是,那时候的你…”
“祁曜。”宿煜闭了闭眼,打断他的话,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乞求,“别再让我难受了,行吗。”
他擡起埋着留置针的那只手,缓缓压上心口,忍着愈发尖锐的心悸,有气无力地轻喘,在安静的病房里,一声一声,都落得无比清晰。
祁曜静静地盯着他,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异常,回想起宿煜第一次亲吻他后怅然若失的表情,好像此刻也大多有了答案。
他竭尽所能地将内心掀起的惊涛飓浪压下去,“好,没关系。”
“你不想说,没关系的。”祁曜轻轻地握住宿煜的手腕,将他按在胸前的那只手慢慢地挪下来,用自己的手取而代之,隔着病号服,轻着力道揉在他的心口,“我以后,都再也不问了。”
宿煜的眼睫一颤,看着祁曜讨好般地往他跟前凑,将极为诚恳的一张脸挤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软着声音带着哄的意味,“但是,你不能伤害自己,你心里有什麽过不去的事儿,想找人说,随时都可以找我。”
那是祁曜第一次给宿煜承诺,19岁的莽撞少年,湿着眼眶,清澈的眼底带着坚定的光,一字一句,“我会一直在这儿,不管你过去怎麽样,将来又如何,我都永远、永远不会放弃你。”
永远,不会放弃你。
他的声音像是震耳发聩的雷声,碾过耳道,填满空白的大脑,宿煜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没去看祁曜炙热的眼神,只是看着前方,眼泪却像是拉开了闸门,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祁曜鼻头一酸,他赶紧伸手关了床头的灯,光线暗下去的剎那,他倾过身抱住宿煜,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蹭在对方的肩头,“会好的,哥,会好的…”
窗外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呼啸的北风依旧凛冽,江海市冰冻三尺的寒冬,似乎也没那麽冷了。
第二天一早。
宿煜醒来后就要出院,他精神面貌和昨日判若两人,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凭借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就想要把昨夜的一切全都掩盖过去。
他看着祁曜,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想到昨天房间里的行李箱,才收拾了一半。”
只是想到这,宿煜就烦躁得够呛,当着祁曜的面单手解开扣子,脱掉病号服,要去套上自己的衣服。
祁曜压住他的肩膀,“你的手伤的很重,每天都要换药,医生建议住院。”
其实医生的原话是,“患者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自杀倾向,必须住院进行药物的治疗和观察,否则随时可能威胁生命。”
医院给出的建议,是进一步诊疗,可能需要做MECT,也就是电休克疗法,用电击脑部诱发痉挛,借此可以短暂忘记一些伤痛,缓解情绪,但同时也会带来很多副作用。
医生说,如果能靠药物维持,最好还是不要采取这类物理治疗的方式。
祁曜权衡着,心里想着要怎麽对宿煜开口,却又担心自己的唐突会激化对方的情绪。
正想得出神,听见宿煜悠悠的声音传来。
“我住院,那你呢?”
祁曜不假思索道:“我陪你。”
“春季赛开赛在即,你们队状态这麽差,也…不用训练?”宿煜坐在病床边,悬着双腿,擡眸望着他,“电竞对你来说,还和当初一样,只是为了赚钱麽。”
祁曜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摇头,“不是。”
“那是什麽。”
“你更重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