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那张纸条,不知道从哪扯下来的纸板,边缘有着不规则的撕痕,写在上面的字迹倒是好看。
给水加氨的目的是什么?
云星立刻想起来这是自己刚做过的真题卷里面的一道题,她心里疑惑,还是老实写下了答案。
她的字迹比不得上面龙飞凤舞,笔画刚劲有力,一笔一划用秀丽小楷写在旁边,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没过一会儿,那边又传了过来。
似乎为了省位置似的,那狂放不羁的字体小了些,也有点言简意赅的意思,只写了一个嗯。
云星捏着这纸壳,忽地翻着过来。
金黄色的封皮,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大字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
她突然笑了,又觉得这笑声实在太明显,硬生生捂住嘴,有点惊喜地凑着那缝隙去看。
刚巧,他也在低头。
四目相对,隔着一指宽的缝隙,他们的眼神仿若一下要望进对方的心里头。
图书馆是不能再呆了,他那一张烟盒纸也写不下什么话。
沈听肆轻车熟路绕到顾川野的咖啡店,开了门,见她愣神傻乎乎的样子,伸手晃了晃钥匙。
都说了我也是老板,你不信。
他话里自然而然带着京腔调,身上染了微醺的酒意,说出来的话像哄人。
云星很少听见他用这样的腔调说话,他偶尔和顾川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撞见过几回。兴许是顾及她是南方人,他回回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可是她还是觉得他一口地道京腔很好听。
也很亲密。
沈听肆进门将她的书包放在了沙发上,他大开着腿坐在一张高凳下,再看她,就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那双桃花眼散漫地看着她,有点很难让人拒绝的感觉。
在这学习成么?
云星点头说了声好,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拿起习题册。
她的头发松松垮垮垂在胸|前,靠沙发的落地台灯发出微黄一点暖光,打在她脸上,愈发衬得她模样水灵,神态绵软。
沈听肆也是这时起了逗她的心思。
他说: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云星仰头看他,唇微微动了两下,没说话。
但沈听肆就明白她的意思,她未说出口的话,一定是觉得他莫名其妙。
这不想跟你说说话么。他伸手打开橱窗,递了个薄毯给她,而且图书馆好冷。
云星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了一件西服外套,领口处的领带被他不耐烦的扯了扯,衣领开了一个扣子,随着他慢悠悠的哼笑声中露出点懒怠随意。
他这副派头,云星还从来没见过。
又或者说,她的世界,从来不会有他这样的人。
今夜的星星繁且亮,皎洁宁静的月色中,连呼吸声都透着暧|昧的光影。云星已经很久没有下笔了,她悄悄把目光移在他身上,数过他西服上的每一处褶皱。
然后在心底偷偷|欢喜,偷偷忏悔。
她发誓,她只做今夜一场绮丽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26
怎么不写呢
黑暗里, 他忽地睁开了眼睛,沾了些许酒气的雾蒙蒙,那双点漆似的眸子不经意向她身边凑。
不不会写。她的声音微怯, 像藏在深处的一朵娇嫩花苞,颤颤的,对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有点招架不住。
那我教你。
他真的在教她, 顺手拿过她的笔,手掌和她的手一块挨着, 一起挤在那张可怜的只有a4大小的草稿纸上。
呼吸都快要遗忘,他清冷的薄荷香和低醇的红酒味融着,奇异的碰撞着,有勾人沉醉的效果。云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微微侧过头, 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他声音低哑,又是很好听的温柔语调。
她开始觉得是一场梦。
她写下答案的时候, 沈听肆也在看她。脸儿白白净净的,愈发衬得脸颊两侧的粉, 因为紧张,她的唇不自觉的抿着,却也因此显得愈发娇艳。
干净的跟张白纸似的。
他心里忽然闪过些烦躁的心情,捏着笔头的手用了点力气。
他希望能在她这张白纸上写上唯一答案的人是他, 又希望能在上面写上字的, 是她心里想要的人。
他低低笑了一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倒真应了这几天一直听的那首歌,
还要多久才能走进你的心。
中途沈听肆接了个电话, 他没带耳机, 也没什么顾及的直接开了免提。
顾川野在那头喊着, 大概意思问他怎么中途走了。
你也太不讲意思了,你提前走就算了,还把我的车开走了。现在你爸在餐桌上都快要瞪死我了,还有啊,明明是你的相亲局,你干嘛带上我,人家又看不上我
顾川野在那头骂骂咧咧的,后面的话不好听,沈听肆直接掐了手机没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那天,我跟她说清楚了,下回再找我我也不理她了。
莫名其妙一句话,没主语,云星却一下子听懂了。
她没想到他洞悉力敏|感至此,那天见到周嘉仪,她脑子里一下就想到生日那天的场景,谈不上多伤感,但至少不是件高兴的事。
她嗯了一声,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必要跟她讲。
不过被别人顾及到了情绪,得到满足的喜悦感还是咕噜咕噜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云星的目光又落在刚刚写的题目上,问他,你化学挺好啊。
他嗯了一声,身子向后倾了倾,半张脸都藏在黑夜里。
我外婆以前是化学教授。
他的眼睛藏在昏暗不可见的阴影里,却因为窗边倒映的灯火缀上了细碎的星光,于是神情愈发显得温柔,娓娓叙来的琐碎在此刻也显得温柔又缱绻。
我外婆在宁大教书,我妈妈也是在宁大上学的,不过她读的是钢琴系,她的钢琴弹的很好听,汇报演出的时候遇到了我爸爸
话音戛然而止,沈听肆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故作轻巧笑了笑:就是一个俗套爱情故事,我爸当年也不学无术。
他这个也字用的实在精巧极了,云星忍俊不禁,忍不住接口,看来你和你爸爸蛮像的。
我不像他。
沈听肆站起来,单薄的身影立在这窗户边,蓦然就有了萧索凄凉的感觉。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被泼墨似的夜色衬着,竟也显得几分凉薄冷淡。
不一样。
他再度说了一遍,字句咬的很重,定定看着云星。
我不会娶了温柔善良的妻子,又嫌她性格温吞不能料理家事。我也不会将幼小婴孩的哭泣视作软弱无能,更不会站在神的立场,主宰各人的命运。
茶几上那一盏仿真烛火噼啪燃着,透过那坚韧无比的外壳,她窥见了那颗遍体鳞伤的、脆弱的一颗心。
他该是无坚不摧的。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云星悄悄看他一眼,却见他已自如收好表情,坐在钢琴前,一个个灵活的音符自指尖处跃出。
她低头饮了一口酒,以前听说品酒,她尚且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道理。
后来才明白,酸甜苦辣,并不只在于触碰舌尖的那一瞬。
沈听肆也如是。
初见他,以为是怎么也捂不热的天之骄子。
后来一步步走近他,才发觉他的柔软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