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有水池,有水桶和剪刀,看得出主人日常都在醒花。
林以柠按部就班的将一大捧卡罗拉浸泡在水中,她想起上一回,她也是在这里,醒了一束濒将枯萎的卡罗拉。
知道晏析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林以柠低声问道:「那束花呢?」
「你不在,没人管它,死掉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在说花。
林以柠抿抿唇,起身。
她不看晏析,由着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
走到桌边,林以柠将龙井虾仁和米饭端进厨房,又返回来去端那一小锅腌笃鲜。其他的菜,再热就不好吃了,这两个勉强还可以将就。
晏析却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
「热菜。」
「饿了?」
「我」林以柠不想撒谎了。
「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晏析:「」
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有一瞬的微滞,林以柠低眼,「你只说让我来送方案,又没说管饭,那我不填饱肚子来,到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影响了沟通效果怎么办」
从振振有词,到声音越来越小。
林以柠好像自己也知道,晏析是不会让她真的饿肚子的。
「方案呢?」
「啊?」
「你不是来给我送方案的?」
「哦。」林以柠正要去拿椅子上的托特包,又想起晏析还没有吃饭。
「你还是先把饭吃了吧,吃完再看。」
「没事。」
晏析看着她,唇角勾出点笑,「你在这里,我真没什么心思吃饭。」
林以柠:「」
「方案给我,我们聊聊奶奶的情况。」
林以柠这几年也常常因为学习和工作废寝忘食,她没再劝晏析,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护理方案。
「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话落,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班门弄斧。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曾经京大的「医学院之光」。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晏析笑了下。
「术业有专攻,我早不是当初那个晏析了。」说著,他接过林以柠手里的文件,走到沙发边坐下。
林以柠也跟了过去。
客厅里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晏析弓著背,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格外认真仔细。林以柠规规矩矩坐在一边,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打量起整个客厅。
没有很重的居住痕迹,可见他日常并不会住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男人今晚种种的故意,当真是吃准了她会睹物思人,会对他心软。
林以柠倏地站起身。
晏析抬眼。
「我想了下,还是想再吃一点。」说完,林以柠也不去看晏析,迳自走进厨房。
片刻,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龙井虾仁的清香混了米饭的麦香。
晏析低下眼,眼底溺著许多年未见的温柔色。
不一会儿,林以柠就从厨房端了两碗炒饭出来,她把多的那一碗放在晏析面前,「多少吃一点,都已经快要九点了。」
「好。」晏析合上文件,接过林以柠递来的筷子,「方案很专业,没有什么需要完善的,接下来就麻烦林」
他微顿,「奶奶,我就拜托给你了。」
很诚恳郑重的嘱托,林以柠却听得不舒服。
「什么拜托不拜托奶奶从前对我那么好,现在我能尽一点力,是应该的。你放心,虽然现在还没有可以根治的办法,但我会努力配合老师,做好基础护理,减缓病症的进展。」
「我知道。」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又交叠缠绕在一起。
有些话虽然说开了,但好像更尴尬了。
林以柠想,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护理医师和病患家属?还是旧情人?
「吃饭。」林以柠低下眼,别扭的说了两个字。
「嗯。」
一碗炒饭被很快解决掉,晏析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嗯。」
晏析起身回房间去换衣服,林以柠也走到桌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新年过后,京市的气温骤降,她这件羽绒服比上一件更厚,刚好也是米白色。
片刻,晏析从房间里出来,外面只穿了件黑呢外套,见林以柠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脖颈间系著蓝白格子的围巾,过膝的羽绒服下只一双细细的腿。
他轻笑了声,薄薄的音色。
林以柠:「?」
「这么怕冷?」
「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晏析拿起车钥匙,抬眼看向林以柠。
林以柠倏地意识到自己话里不妥,视线相接,她又飞快的低下眼。
他们之间的过往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提及。
两人默契地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一起进了电梯。光亮可鉴的厢壁映出林以柠宽大的面包服,晏析发现她这几年穿衣服的风格似乎一点没变。
他在晏家第一次见到林以柠,她穿得就是一件厚厚的长款面包服,浅粉色。
「为什么喜欢这种宽大的衣服?」
「啊?哦」林以柠把下巴埋在围巾里,「有安全感。」
「哦,可你不觉得」晏析抬抬下巴,让林以柠看厢壁上映出的自己。
「觉得什么?」林以柠歪了歪头,厢壁上映出的「大白」也歪了歪头。
晏析轻咳了一身,唇角勾出浅弧,却没说话。
「什么呀?不要卖关子。」
「你确定要知道?」
「确定。」
晏析上下打量了著林以柠,湛黑的眸子里笑意缱绻。
「穿成这样,像个只长了腿的糯米团子。」
林以柠:「?」
任是哪个女孩被人说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大约都不太会高兴。
林以柠绷起脸,视线里明明白白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嗯。」晏析噙著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就还挺可爱。」
林以柠绷著的脸有些绷不住了。
想要翘起的唇角,被她努力的压平。
只是挺可爱吗?
她将脸转向另一侧,嘴巴埋到围巾里,飞快的弯了下唇,又迅速拉平。
*
冬夜的京市路上人少车少,车子经过公寓楼下的时候,林以柠看到了亮着灯的花店招牌有间花坊。
那个送花的小哥穿得就是印了这个logo的外衫。
「你为什么每天买一束花?你有很多女伴要送吗?」
晏析握著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侧眸看向林以柠。
「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哦。」林以柠垂下眼,「那每天一束,好浪费,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晏析沉默。
当初那束卡罗拉,等他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完全烂掉了。就像他们那个时候的关系,好像怎么也修复不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让花店送一束新鲜的来,只要卡罗拉,只要当天最新鲜的。
这个习惯维持了整整五年,几乎已经有些病态。
现在,他的卡罗拉又回来了。
晏析看向林以柠,唇角牵起,「那你要不要帮我管管?」
「嗯?」林以柠不解,眨了眨眼。
「帮我把大风刮来的钱,管管。」
「」林以柠怀里抱着包包,指尖捏著细细的包带,「晏先生,请不要和护理医师说这种话。」
「哦。」晏析勾著唇,唇角的笑意更甚,「那和谁才能说?」
林以柠看向车窗外,压著嘴角,「不知道。」
不多时,车子驶入秦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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