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悉的外包装,宁崽已经按捺不住,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
锅里的水已经煮沸,林以柠将小半包水饺下进去,厨房里有点热,她脱掉外套,蹲在宁崽身边,笑眯眯的看它吃罐头。
宁崽在她面前也不护食,风卷残云的干掉一盒罐头后,蹭在林以柠身边求爱.抚。
晏析换了家居服,下楼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这一人一狗友爱互动的画面。
宁崽认生,很少和不熟悉的人亲近,对林以柠倒是个意外。
瞥见地上的罐头包装,晏析扯了扯嘴角,「难怪它愿意和你亲近。」
林以柠这才注意到倚在门边的男人。换下规整的衬衫西裤,一身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被他穿得也宛如男模走秀现场。
男人的身量高,薄软的棉布全靠身形撑起,抱臂偏头,眸中沾著零星笑意。
林以柠揉了揉宁崽的头,「为什么?」
「因为」晏析眼底的笑意更甚,「本家嘛,当然亲近。」
林以柠恍然想起方才他调侃的话ning崽饿了。
这似是而非的称呼不但过分亲昵,还让林以柠总有种自己变成了晏析宠物的羞耻感,凝白的脸颊跟着泛起薄红。
晏析看着她,眼底带笑,屈指敲了下门框。
他薄薄的唇轻启:「宁崽,过来。」
听到主人的召唤,宁崽摇著尾巴走了过来。
林以柠:「」
晏析揉了揉宁崽的头,抬眼,眸中笑意未退。林以柠绷著脸,故作淡定的看他。
「上去换衣服。」
林以柠抿著唇,嗓音平平,「水要沸了。」
「我来煮。」
「你还会煮饺子?」
林以柠有点意外。
晏析偏头,扯了下唇。
林以柠不放心,又将锅里的饺子轻轻拨了拨,「那我上去了哦。」
事实证明,林以柠的怀疑是正确的。当她换好衣服下楼,在厨房的中岛台上看到一盘皮陷分离的饺子时,还是陷入了沉默。
晏析摸摸鼻子,端起盘子就要往垃圾桶里倒,却被林以柠伸手拦住。她握住男人的手腕,拇指的指腹不偏不倚,刚好压在那处纹身上,指腹下有不太明显的粗糙感,像是疤痕。
林以柠倏然抬眼,指腹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
厨房里安静无声,只中岛台上的顶灯映出一圈黄白的暖光,映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的僵持。
林以柠知道,她不小心可能触碰到了他的秘密。
晏析眼中凝著黯色,视线低低压下来,那份浸在眸子里的凉色,和他身上偶尔莫名的清寂感如出一辙。
半晌,他唇角微勾,「摸著舒服?」
薄薄的嗓音里凉意混著笑意,还有点故意的痞坏。
林以柠回神,烫手一般松开,手指蜷起,指尖低着掌心的软肉。
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她咽了咽嗓子,去端晏析手里的盘子。
「不要浪费。」
闷闷地吐出四个字,林以柠转身,快步走出厨房,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晏析轻笑了声,低下的眉眼落在手腕上的那处文身,笑意一点点退潮,茶黑的眸子重新覆上一层寒凉。
等林以柠再进到厨房的时候,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晏析正准备将剩下的半包水饺丢进去。
「不是说不要浪费」
晏析却打断她的话,「除夕的年夜饭,不能随便。」
林以柠没纠结这个问题,走上前,视线像是不受控制,往他手腕上瞥去。
「好奇?」
头顶响起男人沉磁的声音,林以柠探究的目光已经来不及收回。
林以柠索性抬眼看他。
他总是这样,洞若观火,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晏析又往锅里加了一勺冷水,将火关小,才偏过头。他倚在流理台边,沉沉的眸光压下来,「想知道也可以」
他微顿,唇角勾起弧度,「拿你的秘密来交换。」
林以柠乌亮的眸子里有一瞬的惊慌她的秘密。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其实
晏析已经收回视线,用筷子将冷冻的水饺一只只放进锅里,开沸的水偶尔溅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为什么会怕黑?」他问。
原来是这件事。
林以柠倏然松了口气,拿起盒子里的水饺,轻轻丢到锅里。
「我来吧。」
晏析退到旁边,林以柠拿起汤勺轻轻拨著锅里的饺子。一只只白胖的饺子在锅里旋著圈,原本清亮的一锅水也渐渐变得浑浊。
林以柠软糯的嗓音也跟着响起:「我小的时候,被我妈妈关在过屋子里,很黑很黑的屋子。」
「小的时候?」
「嗯。」林以柠纤浓的眼睫眨了眨,「第一次是五岁,因为一个半蹲没有做标准;第二次是七岁,少儿组的比赛没有拿到第一名;后来是十岁?还是十一岁?记不清了」
林以柠说起这些事,声线软糯却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事。
不过,她还是没有告诉晏析,后来那些被关进黑屋子的夜里,她伏在窗台,一遍又一遍的写下那句话Hinc itur ad astra
撑过漫漫长夜。
几乎是本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晏析的手腕上。
晏析索性翻转手腕,让她看个清楚。
林以柠怔然看向他。
「为什么总是看着这个文身发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没有」林以柠捏著汤勺的长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行文身:「Hinc itur ad astra」
她声音很小,带著南方女孩特有的吴侬软语,轻软的声音缱绻在舌尖,有种别样的动人。
「知道意思?」
「嗯。」
厨房里有一瞬的静寂,锅里的水已经沸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林以柠又在里面加了一点凉水,她的秘密讲完了,她抬眼去看晏析。
「受过伤,为了好看。」
一句话,便解释了那文身下薄薄的疤痕。
「你犯规。」林以柠黑眸乌亮,有疤痕当然是因为受过伤,他根本就是在糊弄她。
触上她认真且过分执拗的眸光,晏析轻笑了声,「骗不了了。」
林以柠:「」
「赛车,车子报废,我侥幸活了下来。」
林以柠讶然,车子报废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台赛车报废,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险了,他却说得这么轻松淡然。
「那你为什么会纹这句话?」
敏锐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晏析低眼看她,沉沉眸色里蕴著林以柠看不懂的情绪,深凉的、探不到边的,仿若午夜的深海。
倏而,男人薄薄的唇角勾起,眉眼间的深凉退潮。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你拿什么来换?」
又是他一贯懒散顽劣的样子,竟如此斤斤计较的欺负人。
林以柠粉润的唇微抿,两人的视线勾缠在一起。
「我」
晏析看着她,耐心的等著下文。
林以柠却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秘密了。」
「真的?」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眸光未移动半分,似是要将她看穿。林以柠顶不住这样的目光,「真」
就在她点头的一瞬,晏析又低声补了句:「不急,允许你先欠著。」
话落,手腕蓦地被握住,男人掌心的温度沿着腕骨一点点移向指尖。晏析捏着她的食指,翻转手腕,带着她的指腹覆上那道细细的文身,以及文身下浅浅的疤痕纹路。
这道文身,仿佛他的铭文,带了魔法。
「Hinc itur ad astra,此处可通繁星。」
男人开口,音色沉沉。
林以柠望进他深湛的眼眸,听见他说:「以后,林以柠再也不会怕黑了。」
眼角有一瞬的微酸,林以柠咽了咽嗓子。
果然,委屈这种情绪,只有在被人在意时,才会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