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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落在床榻浑身无力、恶寒侵袭,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三爷,是不是我爹爹来找我了。他要带我走?”
他让家丁前去呼唤大夫,并给我捂好被褥:“怪力乱神的事情常有,你不要想太多。”
“那我怎么……怎么……”
我说着说着渐渐睡去,梦里一阵冷风吹过,我走在一阵漆黑里很是害怕,好在前方有点亮光闪现,我跑过去差点撞上一人,他的身影何其熟悉,一转身,果然是爹爹!
第四十一章 帝相
“爹!”
我顷刻泪崩抱住他,他像从前拍拍我的背,和蔼地笑道:“元喜你呀,还是那般得理不饶人,你看看你读了这么多书,说的话却还是没有一点道理。”
“那我不说了……爹爹你回来好不好?”
“我回不来了,我马上要走了,元喜,虽然你在家中排行老三,但现在你娘,还有元平和元乐都要仰仗你,只能辛苦你多照顾他们。”
爹爹碎碎念了很多交代后事的话语,像是他去世前来不及说的,现在在这半真不实的梦境里,抓紧时间统统说给我听。
我哭的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知道嚷着让他别走,他扯开我的拥抱,最后重重叹息道:“还有,是我对不起梅儿一家,元喜,爹只能拜托你好好与她相处……”
“爹?爹你别走!”
爹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我逐渐醒来,睁开酸疼肿胀的眼睛,只看到赵方羡与大夫在床榻边交流。
大夫似在与他说什么要紧事,赵方羡沉思良久,点点头:“知道了,麻烦大夫了。”
“我怎么了?”
“没什么,寒邪侵体,发烧了。”
赵方羡坐到我边上,手掌心摸到我额头,又抚到脸颊:“你最近需要休养,家里的活不用你来操心。”
“但是忙不过来……”
我挣扎着爬起来要证明自己没事,可整个人无力晕眩,只得倒回去歇着。
元莺与元梅儿进来看望过我,就让赵方羡派郑可麟送去苏声府上,他也不出去,安静地背对我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担心他因为今天在山上遇到的古怪事情烦恼,又是我今天出口不逊,便与他道歉:“刚才梦到我爹爹,他说我说错话,我向你道歉,三爷,你不要难过。”
他并不理我,我拉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什么事?”
“三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到外屋上柱香。”
赵方羡有些反常的安静,我见他并不是敷衍,真是到外屋佛龛前点香跪拜,并且解下盘在手腕的佛珠,讼起难懂的经文。
我虽然不理解他的反常,但回想一下刚才的梦境,不禁怀疑今天的怪力乱神也许是爹爹在坟前听到我口不择言,才来这一出教训我,让我往后说话不要如此放肆。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对我的教导了。
我闭上眼,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诵经声,眼泪落到鬓边。
我心想,元喜啊元喜,爹爹这次是真的走了,你也应该长大了。
此后两天,我风寒减轻又加重,总是反反复复,大夫来过几次欲言又止,我就知这病定不是因为山上太冷所致,于是问赵方羡:“要不要请个道士和尚什么的来看看?”
他见我脸色憔悴,声音嘶哑,便应允了,当即让人请来坊间有名的老道士来家中,那人观望我片刻,只是摇头说没什么,但一转头看到赵方羡,竟是愣了一下。
赵方羡有些警惕:“师傅这是在看什么?”
老道士结结巴巴问:“公子可是名门望族?”
“你见我这小院,也该知我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老道士满面疑惑地捋了捋长须:“不太对……我分明见到公子面门有光亮。”
赵方羡有了些兴趣:“哦?是什么光亮。”
老道士啧啧两声,沉醉其中:“是帝王之相才有的光亮,我问世多年,只听过祖师提及当年见到一人面门有光,后来没成想那人就是现在的圣上……”
赵方羡不语,冷冷地看着他。
老道士忽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马哆哆嗦嗦地将收来的银钱还给他:“公子就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这钱还你了!”
“等等!”
我赶忙叫住他:“道士师傅能不能帮我看看面相?”
老道士浅浅回眸:“小姐就是普通妇人的面相。”
“你仔细看!”
我并不服气,竟有力气下床追着他到门口。
老道士被我追怕了,只好认认真真观我面相,叹气道:“这位小姐,你的面相最多最多就是富而已,还不至于贵!”
他的说辞与郑可麟的一模一样,我不相信两个不认识的人还能串通好来骗我,也许他们说的就是真的呢,我确实没有为后的命。
而他们说的赵方羡有帝相……
我渐渐低下头,觉得失落无比,这个意思如此明显了,也许不用等到赵方羡真的夺嫡,我早就消失在他的身边。
“知道了,谢谢道士师傅。”
我去取了点碎银给他,他不肯收,并且时不时往赵方羡瞄两眼,又是惊恐又是惊叹,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真的只是普通百姓?”
赵方羡不语,盯着他良久才冷冷地一笑:“我确实只是一介草民,师傅看走眼了。”
“明白了明白了,公子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道士敛起衣摆做贼似的跑了,赵方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我以为他对道士的话会有任何激动的情绪,但他很是冷静,甚至有点过于阴郁。
“元喜你在家中好好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很快外边起了大风大雪,呼呼吹得凶猛,让人连院子都出不去,我只好把窗户与房门都关上,直到天黑时,忽地有人推开碧纱橱闯进来,裹着一团风雪气喘吁吁到衣橱前翻找。
我正在床榻边烤火,被吓到一脚踹翻了煤炉,把房间搞得一团灰尘,扇走眼前的灰烟,咳嗽了几声,我才看清回来的是赵方羡,他身上的绫罗浸饱了水,在房间的地砖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我甚是诧异,过去替他褪下衣物,擦干冷水,问他:“三爷这是去做什么了?”
“你别管,还有那道士说了什么你也要当作听不见,听到了没有?”
他声音嘶哑到像头发怒的猛兽,我不敢惹他,拼命点头:“知道了,你……到底做什……”
赵方羡突然回眸看着我,他冰冷的眼神里已经染上一层我不曾见过的阴鸷,甚至恐怖到令我真实地颤抖。
我本能退后一步:“你……还是赵方羡吗?”
他嗤之以鼻,又回去翻衣服,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换上:“我不是谁是?”
“你刚才有点不太像你。”
赵方羡到床榻前看一眼已经倾翻的火炉,便跨过它到床榻边坐下:“让人进来收拾走。”
“我来就好。”
“你放下。”
我只好站在原地不动,等他唤来家丁把火炉子再升起来,红通通的炭火滋滋响,他总算没有再瑟瑟发抖,终于舒服地躺下,肯与我多说会儿话。
“最近酒局有点多,但我会尽快回来。”
“我不在家,你尽量多休息,少干点活。”
“如果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就告诉我,我第二天就给你带回来。”
“听到没有?怎么睡着了?”
赵方羡的碎碎念把我催眠到差点睡着,屋里暖烘烘的,他又抱紧我在怀里,我便异常困倦,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我打了个哈欠,双臂松松垮垮搂到他脖颈:“知道了,三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他收紧臂膀,与我贴着脸颊说道:“那你还要回临安吗?”
我顿时清醒不少,沉默片刻回道:“我不知道待在这京城还有什么意义,等哥哥出来了,和阿娘他们去哪里都好,也许回临安,也许去阿娘在西边的故乡,也许……也许留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