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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枪尖挑开半片帘子,士兵还没探出脑袋,苏声驾马到旁呵斥道:“三皇子的座驾也是你能随意窥视?”
“苏大人对不住,这是我们皇城司的规矩,凡是进宫者必下车接受检查。”
张公公呛道:“你新来的吧?不都说了是三殿下?我们乘车进宫哪回下来脚沾地过?”
“不好意思,我已经说了,这是皇城司的规矩。”
士兵强硬极了,句句不离皇城司的名头。
张公公很是生气,拔尖了嗓门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你们头儿呢?非得把他叫过来才行是吧?”
“就在两天前,皇城司已经换波公公掌舵,张公公如果有问题,我现在就把他请过来。”
张公公啊了一声,立马赔笑:“哎呦原来是换了波公公,我就说怎么管的严谨多了,不好意思劳烦他,这点事我们自己解决吧。”
“那就请三殿下下车!”
士兵恼了,手中的兵器重重砸在地上,哐当鸣响。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看赵方羡不仅不动身,反而开始闭目养神,更是紧张到连呼吸都不敢。
“那就别怪小的不客气了!”
眼见他跳上车,掀开帘子弯腰闯进车厢里,见到我在时面目忽地狰狞:“来人!有……”
士兵说时,身后一道寒光闪过,一泼鲜血洒到我脚边与裙边,顿时车厢里涌上一股腥臭的血味。
那士兵睁大眼睛死在原地的场面直冲我面门,我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双脚在地上胡乱滑动退到赵方羡背后。
车外顿时起了一阵骚乱,他们充军的、禁卫的一帮粗野男人吵起来, 激烈到不堪入耳,我又捂住耳朵,不敢听争吵谩骂混乱成一片时,还有人动刀动枪。
我颤抖道:“三爷你不怕吗……”
“怕有用吗?”
他淡然,伸手到脚边的血滩里,抹来三指鲜血涂到自己脖颈和鬓角,起身走出车厢,一脚将那死士踢下车。
“舅舅?舅舅你在哪里?有人要杀我!”
他又开始演,慌张无措、浑身带血,失控害怕地站在尸体边无助寻找。
顿时要打起来的两派人都停下来,纷纷面朝他跪地,不再争执。
苏声在他面前收起血剑下跪:“臣护殿下不利!现在反贼已死,殿下无需担心!”
“我要进宫见父皇!我要进宫见父皇!”
赵方羡吵闹哭喊,与五六岁的孩童几乎一样,若不是他的冷脸还一直贴在我心口上,我也几乎要相信他是一个失智的傻子。
如此顺利又坎坷地进了宫,有苏声开道,再无人来阻拦,顺利到了文德殿前。
苏声找来帕子到殿前的池塘里撩过一趟,绞干了递给赵方羡:“擦擦身上的晦气。”
他只看一眼并不接:“不了,这样子才好说话。”
文德殿里逐渐有人声开始吵闹,我低头与苏声一左一右地守在赵方羡身后,安静听着里边在吵什么。
“那个苏声刚才就在众目睽睽下,把波曲静的手下砍死了!波曲静才刚上任皇城司使第二天,他苏声分明就是挑衅冲撞皇权,对陛下大不敬!”
是皇后在哭诉。
皇上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皇后又不甘地追着逼问了几遍,终于被斥道:“你说够了没有?你自己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苏声能进京?为什么朕要重新启用他到军中?”
皇后哭哭啼啼:“陛下这是怪忡儿吗?忡儿这么听话,都是被元丧的那几个野种带坏了!”
“朕不怪他,怪你!”
皇上压着嗓子,还是顶不住他的怒气:“宗天泽不死朕就不知道,原来他把朕的军营搞得乌烟瘴气,就算没有舞弊案,朕迟早也要斩了他!”
皇后不再出声,两人的吵闹也到此为止。
赵方羡站在台阶上安静听着,他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让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里边的老太监来传唤,他方才欣喜开口讲话:“与父皇说一声,我带个妹妹一起见他。”
我摇头拒绝,今日明明只是来堵皇后的,倒也不必闹到皇上那边,只是老太监很快回来通报,皇上同意让我觐见。
殿内拉起竹帘,把渐渐旺盛的阳光遮挡,我跟在赵方羡身边不敢抬头,只看到自己脏兮兮的鞋子踩过地砖上斑驳的光影,很快又见到一双丹羽织金的凤翘,在大袖霞帔的掩映下调整了方向走向我。
我刚跪下,一只冰凉的纤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便迎上多日不见的皇后娘娘,怯声道:“ 元喜见过娘娘,望娘娘万福金安……”
她刚才明明泣不成声,可这会儿白皙干净的面庞上根本不带一点泪痕,颇有精气神地嘲道:“我还以为三皇子又犯病,把小叫花子带宫里来了,原来是元喜。”
皇上瞥了我一眼,到榻上安坐:“你们元家还没回乡吗?还是说要等元平没事了一起走?”
我颔首轻语:“秉圣上,爹爹他已经过世,家产被充公后,我们母女三人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姐姐元安又忽然失踪,实在走投无路,才在街上拦三皇子的车,想靠三皇子与苏大人来找回姐姐。”
皇上听了有些不解,问赵方羡为什么元安失踪,却要带我来宫里见他,赵方羡忽然跳起来扯身上带血的衣衫:“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父皇救我!”
我惊讶他突然的疯癫,眼看他冲到皇后跟前,捧起沾满鲜血的衣角试图让她看仔细,皇后尖叫一声往后跌坐到地上:“陛下快救救臣妾!”
不等士兵围上来,我拔腿冲过去抱住赵方羡,把他阻挡在原地:“殿下冷静!没有人会害你了!没事了!”
赵方羡放下衣服,也扑通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有人要害我!父皇救我!”
“够了!”
皇上拍桌斥道:“老三你闹完了没有?朕以为你这几日已改善不少,才同意你进宫觐见,莫要再胡闹!”
赵方羡跟个孩童样,用袖子拼命擦眼泪,我在身上找不到帕子,就用手掌心抚到他脸颊上,悄声讲:“三爷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哭,我不求皇后了,快起来。”
他从袖子里露出一只眼睛,冷光幽幽,凝视我片刻便跪起身讲道:“这几日总是有人托梦给儿臣,说她叫元安,是元平的妹妹,想给哥哥申冤。”
“什么冤?”
“她说元平没有伤我,是有人栽赃,让我赶紧来求父皇放了他,不然她就要来杀了我!那城门口的士兵一定也是她附身了!幸亏!幸亏我在御街上劫了她妹妹当人质,才没有杀我!”
赵方羡说的绘声绘色,我听了也觉得怪可怕。
皇上沉默不语,良久只讲:“看来你的病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我见他不相信,也跟着跪下求道:“陛下,三皇子心智纯真,如今被这噩梦缠身,姐姐元安也有推脱不掉的罪责,还请陛下派人找到我姐姐,让她当面解释并非托梦,还三皇子一个清净!”
第二十章 血色涟漪
皇上干脆扶额闭目,似在头痛。
侍候一旁的公公轻声讲道:“昨儿苏大人觐见前也与我问过元二姐的去向,应是三殿下真受噩梦侵扰,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到了宫里头。”
皇上喃喃低语:“能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你说元安吗?朕见过她,就一个寻常普通的小女子,就算死了化作厉鬼,也不见得有能耐过朕的宣德门。”
话音刚落,赵方羡又开始颤抖,抱头痛呼:“父皇救我……救……”
他喊着喊着,众人一同关注到时,又忽然安静下来,跪姿端庄异于平常,收衣敛发的动作温柔似水,像极了一个女孩子。
“皇上所言极是,妾本是无德无能小女子一名,但因无意窥知仇家秘密,被掳劫到了宫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望陛下成全,寻我肉身送回母亲身边,我便自行离开,再不作恶。”
他说话时也温温柔柔,是元安平日里的腔调,我因此呆滞原地,已经不解他是真被附身还是继续演戏,若是演,他怎能如此相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