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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火烧宗正寺,你没有参与吧?”贺清笳问道。
“当然没有。娘子,我很有分寸的。光是丹凤门这边的状况,就将我和宜城公主累得半死。宜城公主还开玩笑,她以后再也不要头脑发热充当好人了,简直就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绿筠拍了拍薄荷叶香囊,笑得两眼亮晶晶。
“那就休息一会儿,等着收场。”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清笳,可以收场吗?”李纯简感到疑惑。
“康王殿下,千万别质疑我家娘子的能耐。我家娘子说可以收场,那就是一定会收场。况且,若是不能够收场,你们李家皇室还要不要在长安混日子了。”绿筠冷笑道。
李纯简被绿筠这么泼冷水,恍然大悟。
这个配婚令,从头到尾,针对的是恭王李纯筌。李纯筌猜不透局面不说,还被牵着鼻子横冲直撞。最可笑的是,到了最后,明明可以破局,李纯筌却没有这个勇气。
于是,绿筠沐浴一番,缓缓睡去。
贺清笳正在清理绿筠的衣衫,自从不做安泰公主,她什么粗活都会去做,无所谓颜面。
李纯简蹲下身子,就这么看着贺清笳忙忙碌碌。
他觉得,贺清笳当真是堕入凡间的神女,清淡雅致。他常常被吸引着靠近,可是靠近之后,他发现自己不足够搭配她。
绿筠只睡了一个时辰就苏醒过来,着急知道如何收场。
贺清笳见不得绿筠如此操劳,附在绿筠耳畔轻声道:“范阳卢氏老宅,多等一阵子。”
负责收场的竟然是恭王妃卢含笑,绿筠难以置信。
这卢含笑,有那么爱护恭王吗?绿筠表示,她完全看不出来。
可是,事实证明,正是卢含笑说服了宗正寺,乘坐马车,围绕长安一圈,代替李纯筌,向长安小娘子道歉,告知撤销配婚令,每人可以从恭王府拿到一百两银子精神损失,还能够从范阳卢氏老宅额外支取二十两银子精神安慰。
卢含笑身子骨病弱,支撑到范阳卢氏老宅就晕倒过去。
绿筠仔细观察过,卢含笑当时脸色惨白,不像是矫揉造作。
于是,长安小娘子大受感动,纷纷接受了道歉,还排起长队,从范阳卢氏老宅支取二十两银子精神安慰,却是各个扬言,不屑于恭王府那一百两银子精神损失。
三天后,长安小娘子又跑去丹凤门闹事,要求恭王、恭王妃和离。
李纯简听说这个荒唐消息的时候,正在缠着贺清笳晚上去康王府过夜,尔后差点被一口凉透的茶水呛到。
他大哥大嫂要不要和离,关长安小娘子什么事情。
长安小娘子再这么闹腾下去,长安还能够长治久安么。
“康王殿下,这个要求很合理,若不是前段时间我太胡闹,我都想前往丹凤门吆喝几句。卢含笑胆敢站出来道歉,便是打脸世家大族,这份胆识,值得欣赏。你再看看李纯筌,什么玩意儿,敢做不敢当,难怪王氏当初也要同他公开和离。”绿筠恼道。
“清笳,这就是收场吗?”李纯简忽然问道。
“还没结束。”贺清笳清清冷冷地道。
半个月后,燕太宗接受恭王、恭王妃和离,长安小娘子终于安分下来,让长安回归到正常生活。同时,燕太宗收回了宗正寺,对于恭王再无别的处罚,可谓轻拿轻放。
这种异常,连宜城公主李纯簌也察觉出来,日日上大理寺,追着李纯简询问,顺便瞧一瞧顾籍是否在此。
第90章 宗正
秋分以后,蒹葭上的露水凝结为白霜。
贺清笳料定,长安小娘子被配婚令搅乱的心绪需要平复一段时日,那么怨歌行的生意随之惨淡。
因此,贺清笳开始尝试叶脉画,打发时间。
叶脉画需要经历采摘、腐蚀、墨线白描、上色等三十多道工序。
采摘,即采摘绿色阔叶,是需要出门的。贺清笳拜托了绿筠,摘几只巴掌大的梧桐叶,自个儿就窝在怨歌行。李纯简得知后,还没等绿筠踏出门槛,就拖来一麻袋的绿色阔叶,有黄杨叶、枇杷叶、香樟叶、万年青叶等等,几乎将长安的绿叶都囊括进来,看得眼花缭乱。
贺清笳最后选择的还是梧桐叶,无虫眼、伤疤、老筋、麻点。
“清笳,早知道你偏爱梧桐叶,我就再拖一麻袋了。”李纯简蹭到贺清笳的身旁,任凭绿筠如何杏眸圆瞪,也不挪动。
贺清笳没有接话,只是摇头失笑。
她并不是心灵手巧之人,悟性比常人高出一截罢了。梧桐叶全部废掉之后,她选择黄杨叶继续,逐渐掌握到奥妙。
可惜,怨歌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贺娘子,打扰了,我想要订制一把团扇,用于成亲。”卢含笑微微一笑,苍白脸色浮起点点红光。
“成亲?”李纯简惊讶得跳起来。
“康王殿下看起来很是惋惜,您不是我的成亲对象。”卢含笑坐在靠背椅上,扫过那些被贺清笳淘汰而来不及收拾的叶脉画,打趣道。
“不惋惜,从不惋惜!”李纯简拔高了嗓音。
“卢娘子要嫁给端王?”贺清笳淡淡地问道。
“这不太可能吧。卢娘子与大哥和离不久,为了顾及大哥的脸面也得等到明年,才方便同二哥成亲。”李纯简喃喃道,眉头紧锁。
“阿笷太心急,背着我向陛下求娶,我也没有想到,陛下会一口答应下来。我觉得不妥,劝说阿笷再去西琳庵一趟,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皇后娘娘也不反对,那就选择今年的良辰吉日……”卢含笑说着说着,托起下巴,瞅了李纯简。
李纯简正好在嘟囔:“母后没理由会应承得如此爽快。”
那桃花眼底水光潋滟,仿佛藏了一片星海。
都道康王是混世魔王,唯有怨歌行的贺东家不嫌弃。可是,在卢含笑看来,那是长安贵女不识蒙尘明珠。
“康王殿下,我渴了。”贺清笳指了指空荡荡的越州玉碗。
李纯简听后,立即精神抖擞,小跑出去。然后,不到一盏茶功夫,气喘吁吁归来,捧着生淹水木瓜,凑到贺清笳的手边。
“卢娘子,能喝冰饮吗?”贺清笳语气淡然。
“清笳,卢娘子喝不了。”李纯简笑嘻嘻,接着踱步到书案,替贺清笳描绘尚未完成的样式。
他对于团扇图案比较熟悉,刷刷几笔,睫毛轻颤。
卢含笑挑选得随意,眯着眼睛,从中抽取一张,便轻轻点头,仿佛在告诉李纯简,只要是李纯简绘画的,哪一张都满意。
李纯简不喜欢这种暗示,胡乱找了借口,躲到后院。
可惜,卢含笑像是在逗弄李纯简,与贺清笳签订了契约之后,也不告辞离开,就坐在靠背椅上,执着几张李纯简描摹的团扇花样子,来回欣赏,眸光温柔。
贺清笳本就是冷淡性子,不会在意卢含笑的举动。
她索性捡起刚才只抿了几口的生淹水木瓜,继续慢慢品尝,秋风吹了进来,眼波仅仅泛起一丝涟漪。
最后,卢含笑坐不住了,率先离去。
不过,卢含笑不服输,临走前柔弱一笑:“贺娘子,你当真对康王没有一点兴趣吗?”
完全无动于衷的话,她就不会一直喝生淹水木瓜。
当然,贺清笳不必回应卢含笑,表情都是淡漠的。
卢含笑走了一炷香时间,李纯简才敢出来,看见贺清笳又在忙活叶脉画,饶有兴致地瞧了瞧,眼睛发亮,嘴唇微翘。
“清笳,我有一个如果的问题,想要问你。”李纯简小声道,见贺清笳没有任何反应,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如果我接管了宗正寺,自然是有特权的,比如说帮你上了王妃玉牒,你会反对吗?”
“不行,绝对不行!”绿筠刚从外边回来,恼道。
“阿筠,我问的是清笳。”李纯简硬着头皮,心虚地道。
“康王殿下,倘若您不使手段,是拿不下宗正寺的。”贺清笳轻声叹道,眸光如秋水般明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