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硕的嗓子有些暗沉,仿佛喉口总是堵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甚至连说起话来都要受到影响,含糊不清。
可路憬川却听得一清二楚。
唐硕说,他有些后悔了。
想当初,他们刚在一起时,唐硕他放不下面子,心里会暗戳戳地和路憬川较劲,嫉妒路憬川,根本谈不上感情。
可到了后来好不容易动情了,他又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可回头的道路,再加上不想拖累路憬川,也不想重蹈他父母的覆辙,他不能袒露出哪怕一丝的爱意,却还是最终落到了现在这般下场。
可他这些年对路憬川不好,真的全部都是因为“内忧外患”吗?
只有唐硕自己心知肚明,并不全是。
他是个格外卑劣的人,也是个格外对感情不信任的人。
他反复试探着路憬川的底线、反复以嘴皮子功夫来作贱和打压,其实是有着满足他自己虚荣的私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很正常的人性本恶。
若是一直处于低位的人,一旦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那曾经无法承受的自卑就会立马百倍反弹成自傲。
所以,唐硕才会在混得比路憬川好后,十分沉迷于将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路憬川踩在脚下的快感,才会十分着迷于路憬川成为他手里的金丝雀,对自己俯首称臣的征服感。
可更多的,是他想在不断升级的试探里窥得路憬川究竟有多爱自己。
他以这种下作的手段边打压路憬川,又边想试探出路憬川的底线,试探出路憬川对自己爱得有多深来满足自己那无法填补的占有欲。
唐硕他从来都不是无辜的;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全都是为了路憬川着想,还有他那无法道出口的卑劣和肮脏。
可他现在还是后悔了。
他一直都忘了,
他曾经一直讨厌的、路憬川身上的那种光芒万丈,也曾无意间照亮过他的暗无天日。
可惜现在也一切都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后来,唐硕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可以动作外,唯一称得上奇迹的,就是那左手还能正常地运作,一直没废。
有时候唐硕也在想,要是他看不见该多好,要是他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该多好。
对一个废人最残忍的,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人出事,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无法阻止灾难发生,只能死死盯着的爱莫能助的绝望,才是最煎熬的酷刑。
唐硕最记得有一次,路憬川三更半夜起来去浴室泡澡。
大概是白天太累,浴缸里太舒服了,路憬川就这么直接睡了过去,热水还在池子里不停地放着,浴霸的灯光也是耀眼得刺目。
唐硕睁着眼睛在床上等了路憬川很久都不见他出来,一股凉意直上心头,迫使他用左手,费劲千辛万苦地从床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他想要喊人,可嗓子里根本吐不出一个字。
他想要爬到浴室,可爬了许久也都只是爬了几米远。
那种见不到路憬川、胡思乱想的恐慌,使得唐硕内心焦灼得扭成一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起初害怕路憬川在浴室待久了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到了最后,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路憬川过不下去了,想要在浴缸里了结自己的生命。
唐硕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以接受。
终于,他攀爬到了浴室边缘,不停地用左手敲着大门,越敲越响,才把路憬川从睡梦里给叫了醒来。
可这件事还远远没有过去,唐硕依旧心有余悸。
他不禁想,要是以后他连左手也彻底废了,路憬川再遇到这种情况,他该如何是好?他又该无能为力到什么程度?
这种情绪一直在折磨着他的心智,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里,和所谓的占有欲拼死搏斗。
终于,唐硕妥协了。
他用左手在纸上鬼画符一般地潦草写字,在递给路憬川时,那上面赫然写道——
【我知道你曾经对黎姿有好感,我也知道那女的喜欢你。】
路憬川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当着唐硕的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说,“你想都不用再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硕又在底下那张新纸上继续和路憬川交流。
【要是在之前,你敢去找别人,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弄死那个人,然后再操死你。】
【可我现在要死了,我希望你可以去找个伴相互照料。】
边写,唐硕的眼眶渐渐泛红,连力道也在最后几个字时,笔尖直接捅穿了好几页纸。
他还是心有不甘。
“你就那么想亲眼见到我和别人结婚?”路憬川望着他,又说,“那我要是真和别人结婚了,你真的愿意亲临现场吗?”
唐硕也看了路憬川很久,他眨了眨眼睛,泪水从眼睫下滑落而下。
他在痛苦地回答,他舍得。
这是路憬川第一次在唐硕面前冷脸。
随后,他突然笑着点点头,“那你可要说话算数才好。”
又是一年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硕的精神大不如前,有时候连呼吸都不顺畅,必须要在家安装氧气罐才可以续命。
而路憬川这一年来都遵照着唐硕的旨意筹办着婚礼。
不管是时间地点还是场景布置,路憬川都要问过唐硕的意见,连彼此读书那会的同学请哪些,路憬川都要拿给唐硕过目才好。
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该是他两的婚礼。
不得不说,路憬川的这一招的确杀人诛心。
唐硕每天都要听着路憬川在他耳边叨叨着婚礼的进程和模式,用语言来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唐硕原本就不舒坦的内心,还要让唐硕每天装得很自然般,好像很舍得的样子。
可唐硕一次也没有避而不谈。
他一次也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对路憬川结婚不爽的情绪。
婚礼之前的那几天,是路憬川最忙的时候。
家里都是请了快一屋子的保姆和护工轮流照顾着唐硕,而他则要去婚礼现场来勘测商量。
也不知是谁放出风声,公司董事长的千金黎小姐要和路总在酒店举行婚礼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此还准备了一年,足见其婚礼的重视程度和豪华性,可以说是难得一见。
唐硕也在婚礼即将开始的前几天曾见过路憬川穿礼服的样子。
很传统的黑色西装配高档领带,每一处细致入微的地方都被路憬川格外重视,在镜子前不停地打量整理,连一丝丝的毛发都不允许乱套。
真的很好看。
“婚礼在三天后的中午十一点准时开始,到时候会有人提前来接你,你一定得到场。”路憬川说起话来也逐渐有了唐硕当初一半的排面,像是命令又夹杂了分恳求。
唐硕静静地听着。
只是在路憬川又要出门时,他扬起了颤抖不堪的左手,路憬川便走过去坐在床边,让唐硕近距离看个够。
这种可以注视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唐硕这次却看得格外久一点,路憬川也没有打扰,像是看不出那双眼里的不舍般,强迫着自己对上。
油尽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是最伤人的。
路憬川终于忍无可忍,他紧紧地拽着唐硕那只唯一有知觉的左手,问他,“三天而已,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唐硕无法回答,只是默默注视。
婚礼当天的景象格外热闹。
鞭炮洗礼,婚车相接。
只是来到酒店的人们不住诧异,为何会有两个结婚地点,新娘三楼新郎四楼。
无人替他们回答,就像那新娘新郎的名字没有写在一起的牌匾,始终让人费解,来宾们也都议论纷纷,根本摸不着头脑。
黎姿和路憬川在化妆间打过招呼后也都相视一笑,彼此不言。
只是在路憬川上完妆后出去时,新娘那边终是笑着哭花了底妆,让化妆师不得不递上纸巾,只好再重来一遍。
婚礼的现场热闹而经久,台上的司仪热情又郑重,在一片欢声笑语和笑脸相迎里,路憬川来到了幕后,静静地等待着前台与幕后的信息。
后来信息终于来了。
只是不是司仪给出的上台信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是保姆和护工急促地宣告着的,唐硕再也不会来了的死讯。
路憬川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禁想,那么一个瘫痪的、唯有左手勉强能动,还得靠呼吸机强撑的残破躯壳,究竟是靠着一股什么力量,才能支撑着那人从床上慢慢地摔下,再爬到他们每晚都要看夜景的大窗户上,跳楼自尽的呢?
路憬川不得而知。
他只是在随后听到了司仪让他上台的叫喊,就不知不觉地捧花出席。
婚礼长廊的尽头没有新娘。
也不会有某个,他在脑海里遐想了无数遍的轮椅身影。
路憬川一步一步地踏在红地毯上,欢愉的音乐犹如哀乐,安魂着死去的爱人和行尸走肉的自己。
那乐曲中每一个高潮的音调,都像是丧钟般一次又一次地敲响,奏响了这整个哀悼的现场。
有着花瓣从头顶飘摇而下,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纸钱浮现在路憬川的眼前,连整个恢宏大气、五颜六色的现场,也渐渐地变成了黑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逐渐漫延至了整个世界;
黯淡无光。
……
后来,众生皆知,在市中心最好的酒店里,曾举行过两场很奇怪的婚礼。
男方那里没有新娘,女方那里没有新郎。
但他们奔赴的注定都是同一个结局——
四字概括,爱而不得。
【全文完】
【此文无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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