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随安不知道自己心里汹涌的怒气是从何而来,他没吭声,向魏暮伸出手,魏暮却先将相机朝他递过来,纪随安一把打开,在魏暮惊愕的眼神中拽住他冰凉的手臂,将他从水里扯了起来。
旁边几个学生也都围过来帮忙,合力将魏暮拉上了岸,溪水冰冷刺骨,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魏暮就被冻透了,嘴唇泛紫,浑身打着冷颤。纪随安沉着脸一声不吭,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又有些粗暴地一把扯下了魏暮身上那件滴水的棉衣,不由分说地将他裹在了羽绒服里面。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天色这会儿昏暗下来,越发显得冷冽,魏暮挣扎了两下,想将羽绒服还给纪随安:我不用
别乱动!纪随安抓着羽绒服两边用力地拉上拉链,声音冷得吓人。
魏暮讷讷地不敢动了,抱着相机任由纪随安气腾腾地给他把羽绒服帽子也拉紧系好了带。
纪随安拽着魏暮便要下山回宿舍,魏暮乖乖地跟着,走了几步后还是纪随安先觉得不对劲了,低头看向魏暮的小腿,发现上面被溪底碎石给划破了,布料上还晕着血迹。
魏暮跟着他往自己腿上看去,像是也才刚发现自己受了伤,眉头蹙了蹙,却没喊疼,反倒是安慰脸色阴沉的纪随安,说:没事儿,不疼
纪随安不吭声,转过身弯下了腰,要魏暮爬到自己背上来。
魏暮还在拒绝:不用,我能、能自己走
纪随安发现让魏暮这人主动简直能要了他的命,于是再也不等,强硬地伸手将魏暮拽到了自己背上,快步朝山下走去。
魏暮身上很湿,冰凉的水渗进纪随安后背的衣服里,他很不老实地总是想将上身挺直离纪随安远一些,却被纪随安用一只手摁下去,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谁也不能从这场落水事故中幸免。
一直到了宿舍将魏暮放下来,纪随安才开口说了话:找你的干衣服,去洗澡。
魏暮听话地进了浴室,纪随安坐到魏暮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对面桌上摆了一面镜子,他抬眼看到,这才发现自己眉间紧紧拧着,一副生气的模样,怪不得魏暮一直觑他的脸色,让干什么干什么,纪随安胡乱想着,到这时才呼出胸腔里一直闷着的那口气来。
他穿上羽绒外套,出门去楼下的药店买了感冒药和处理伤口需要的东西,再回宿舍的时候魏暮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正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湿头发,见纪随安推门进来,眼瞬时一亮: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纪随安把药扔在桌上,魏暮还在小心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纪随安看他一眼:你说呢?
魏暮有些无措地挠了两下头,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正巧看到了一旁桌上的相机,干巴巴道:相机应该还能用吧,你回去试试,如果哪里有问题的话我去修
纪随安将手里的药啪一声扔桌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魏暮,你是不是有毛病?
魏暮被他问得一愣。
你掉进水里我去拉你,为什么先把相机递给我?
那是你的相机,而且肯定很贵,我
再贵又能怎么样?纪随安打断他,就算是十万,一百万,能比得上人重要吗?
魏暮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没再说话,只是眼神一错不错。纪随安心底乱得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索性不再管了,取了旁边的杯子冲了包感冒冲剂,塞到魏暮手里,然后又拿了酒精和棉棒,低身在魏暮身前蹲下来,撩起了他的裤脚。
魏暮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下腿,又忍住了。
幸亏伤口不严重,纪随安松了口气,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道:疼吗?
不疼。魏暮端着水杯摇了摇头,两人的视线对上,魏暮抿了下唇,然后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哪里错了,你别生气了。
就在他这一句话里,纪随安心里原本的躁郁竟真的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再也作不出凶狠的模样来,开口时的语气都缓和不少:以后还这样吗?
魏暮赶紧摇头:不不不,肯定不这样了!
纪随安被他的傻样逗笑了,低头将创可贴摁在他腿上,低声道:喝你的药吧。
那次魏暮还是感冒了一场,在宿舍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纪随安要走了他的课表,周一去替他听了一天的课,将做好的笔记晚上拿去给了魏暮。
宿舍里没其他人在,纪随安将笔记交给魏暮时,他接过去的模样简直不像是拿一个笔记本,而是一颗炸弹,小心翼翼得不像话。
纪随安还没等说什么,便见他将笔记本放好,笑着看过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有一点弯弧度,看起来十分乖巧,很好欺负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纪随安这回却忍不住先移开了眼,问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像是为了证明他自己的话一般,魏暮还蹦了两下,看起来确实好得差不多了,我从小身体都可好了,很少生病的,感冒了也好得很快,你不用担心。
纪随安嗯了一声,说:那我就先走了。
魏暮明显有些失望,送纪随安走到门口。纪随安出了门,却又停下脚步,他回过身看了魏暮两秒,问了一句:明天去图书馆吗?
眼前的人先是一愣,而后眼睛霎时亮起来,咧开嘴笑道:去!肯定去!
纪随安看着他,突然发现,原来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魏暮这么开心。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一直到宿舍楼口,路过大厅里摆着的大镜子,他发现他自己嘴角竟也含着笑。当时他停下脚步,探究一般将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发现原来魏暮随便一些举动也能那样轻易地令他生气或高兴。
第16章 回忆(4)
纪随安上大学的那几年里最不喜欢寒假,主要因为中间有个春节。
虽然家就在本市,但他平时却很少回去,周末不想在学校住或归宿晚的时候,便去他自己在校外租的一个小公寓里住,偶尔回家也是去看纪棠棠,或者让司机把纪棠棠带来,周日晚上再送她回去。一年到头,他和纪延致碰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见着了也很少说话,纪随安一向是拿纪延致恍若无物,纪延致见他这副模样也次次动气,倒是彼此不见更舒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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